一個人,如何能做到,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全部集於一身?
他滲血的手緩緩拂過奏章的表面,在硃筆圈點處頓住,血跡順著手指滴在紙面上,和朱紅圈後留下的兩個很小的實心三角形融為一體,滲入紙中,然後順著紙張的紋理蔓延開來。
縱觀整張奏摺,每一個被圈出的地方,後面都會跟著或一個或兩個,或實心或空心的三角形狀。
秦玄枵對這個再熟悉不過。
他曾無數次將自己關在那個集滿了屬於成烈帝生前之物的屋子裡,也曾一遍一遍讀過那位帝王曾經批閱過的奏摺。
每一個細節,他都爛熟於心。
秦玄枵知道,這些三角形分別代表了成烈帝贊同、反對、存疑、需進一步討論之處。
宮內起居郎層記錄過成烈帝教導其胞弟的治國之術,說以簡略的符號來記錄,對於每天批閱大量奏摺的皇帝來說,可以在重新對此本奏摺進行議事的時候,看到符號,就立刻知道自己之前對這處條文的深思熟慮,更加快捷高效。
魏成烈帝的奏摺也許也有其他人看過,但除卻皇帝,其他人或許並不需要這樣的圈點批註。而之前作為一個小小的諫官的文晴鶴,理論上來講,幾乎不可能接觸到屬於成烈帝的遺物,也沒那個必要對其進行模仿。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因為巧合,二人恰好有著相同的習慣。
但這字跡......
秦鐸也凌厲的鳳眸緩緩一轉,視線落在了奏摺空白處的硃筆備註上。
這字跡雖然和成烈帝的字跡並不一樣,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對於秦玄枵來說,僅需要一眼,就知道,這必然是仿寫的成烈帝的筆跡。
那一撇一捺之間筆走龍蛇一般的銳利之姿,實在是太像。
秦玄枵就算再退,也無法說服自己這僅僅是一個巨大的巧合。
面容的相似、批閱習慣的一致、還有那日朝堂上這個人言語之間對於成烈帝的熟稔姿態。
近乎一模一樣的習慣。
都讓秦玄枵不得不懷疑——
懷疑這是什麼人刻意為之的計策。
他極端推崇成烈帝這事並不算是秘密。
不論這件事是否被傳播過,但至少四年前在小朝會上的官員都知道。
因為他之前還曾經想過要在全國上下給成烈帝重立祠堂,就選址在百年前立過生祠的地方,想了想,覺得成烈帝可能會掀了棺材板詐屍起來抽他,遂作罷。
但這字......
秦玄枵的指尖在奏摺的紙面上划過,一道鮮紅刺目的血痕就橫亘其上。
他伸手從一旁書架上的格子中取下來一副密卷,密卷中是赤玄搜集來關於文晴鶴的資料。
一張紙卷從中飄落,秦玄枵將它撿起來,這是禮部留存下的文晴鶴當初殿試的考卷。
考卷中的字跡娟秀。
與現在奏摺上的筆跡有明顯的相似之處,現在的字,介於這張考卷的字,和成烈帝的字跡之間。
左右將字跡一對比,秦玄枵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