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巧呢？！”
“就正好砸着他？！”
“天爷呀……”
“别说了，现在就得走了，刚电话里说了让赶紧去吉健家商量事儿呢！”
那天，章宇铭通宵正补觉，门外父亲接了通电话，父母俩的声音陡然变得惊慌失措，音量也拔高了不少。
睡梦中的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惊得心里直打突突，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依旧执拗地钻进耳朵。他正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看就要爆发的时候，他妈推门进屋，一把将他的被子掀开。
已然深秋，他妈又不让开空调，出了被窝，室内室外温度毫无二致，彻骨的寒意瞬间将他冻醒。
章宇铭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黄色鸡窝头，惊愕地瞪大双眼，“嗖”地弹坐起来，下意识地把棉被拉过来盖住下半身。但清瘦的脊背裸露在外，还是让他冷得打了个哆嗦，随即烦躁地大喊：“干嘛？！”
周子美双手叉腰，站在床边，眉头紧蹙，看着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语气严厉，音色却依旧轻柔，毫无威慑力：“赶紧起床！”
之后，章宇铭就被他妈连骂带拽地薅下了床，跟他说他四叔没了，现在得去四叔家。
他本来就因为睡眠不足心情糟糕透顶，出单元门的时候，发现这天阴沉沉的，还飘着毛毛细雨，雨滴小得tmd就像有人在房顶有一搭没一搭地撒尿，隔段时间滴一两滴到头上。
“靠……这小破雨，可别把我发型搞坏了。”章宇铭前几天染了黄毛后，头发就跟炸毛似的，所以这几天出门都得喷发胶，今天要见外人，也搞了个发型。
他嫌爸妈走路慢，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最前边，周子美走在最后。她望着儿子的背影，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章宇铭皮肤偏小麦色，今天穿了一件黑夹克，打扮利落简单，当然，要是忽略那头流里流气的黄毛……再加上一米八的大高个，往那儿一站不动，谁见了都得夸这小伙长得挺帅。可他整天没个正形，走路双手插兜，一颠一颠的，纯粹是浪费她的优良基因！
章宇铭自然不知道他妈在心里这么腹诽他，开门上了车。
路上，他瘫在后排车座上，侧身将一头黄毛靠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玩着网游。
面对亲人的离世，人在第一时间往往会陷入悲伤，可更多的是茫然无措，所以车里的三人都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他爸妈偶尔会讨论一下路线，车厢里却始终弥漫着一种不和谐的安静，尤其在没话可聊的空当，这种安静愈发明显，而这时突兀响起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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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音效，总会让人莫名地想发火！
上了高速路之后，章宇铭就听到他爸不耐烦地鼻孔哼气，“别玩了！都这时候了你还玩游戏！”章吉岳声音中气十足，语调却很平稳，明显是压着脾气在跟他说话。
章宇铭看似玩世不恭、一脸倔劲，实则机灵得很，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就因为这点，从小到大躲过不少打。
男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自吐槽：这路这么远，不玩手机能干啥？但还是乖乖地关了手机，塞进兜里，百无聊赖地瞧了会儿窗外路边不断闪过的树影。
可车里实在太安静了，他忍不住扭头问他爸：“我四叔被什么砸了？”
“石板。”章吉岳顿了顿，接着说，“吊机上的石板掉下来，正好砸着他，当场就没气了。”
章宇铭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四叔沉默寡言却脾气暴躁的模样，突然，一个人影闪在脑中闪过，他随口问道：“我四叔好像还有个女儿吧？多大了？”
周子美眼珠往上翻了翻，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看向旁边：“呃……十四五岁了吧？”
“十五了。”章宇铭他爸接话道。
“那她以后怎么办？”这句话章宇铭脱口而出，带着点娇生惯养的孩子并不清楚别人生活得很苦，那个“很苦”是个什么概念的莽撞感。
剩下的两个成年人，嘴唇紧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周子美透过后视镜与少年对视着，她本想说“管好你自己”，可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那姑娘确实可怜，并非是父亲去世后才可怜，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她就过得凄惨。成天挨打，被关在家里不许出去，老四分明就是在虐待孩子。
亲戚们也不是没劝过他，对自己女儿好点，毕竟是自己孩子啊……结果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后来有一回闹得特别严重，老四甚至直接拿刀要砍人，之后也没人敢管他家的事了。
说不定……说不定他死了之后，那小姑娘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车子一路颠簸，夫妻俩辨认着房子，怕章宇铭小时候不记得，还跟他念叨，老家在东边，四叔家在西边。
其实他记得，只是没吭声，老远就望见一户人家门口乌泱泱地聚了好多人，心想，应该是来商量四叔丧事的。
等他们一家下了车，二大爷走在前面，一边领着众人往屋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喊：“吉岳到了，人到齐了！”
章宇铭跟着大人们进了家门，这才发现，四叔家也就外墙翻新过，装了扇铁门，里头居然还是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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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围坐在一起谈论事情，没他什么事儿，他们一家很早就搬走了，和同龄的小辈们也不熟，也没啥共同话题。
眼下这场合，又不合适四处乱逛，他闲不住，只能东瞅瞅西看看，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被他妈妈周子美握着手的女孩身上。
那小女孩模样清秀，只是看着有点木讷，身上的衣服旧旧的、小小的，不过还算干净。此刻，她被姑姑婶婶们团团围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她命苦，心疼她的话。
她本人却似乎对亲生父亲的离世没那么在意，只是一脸紧张，抿着嘴唇，隐忍地应对着旁人的亲近。
至于原因，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她从记事起就没出过家门，这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紧张在所难免……想到那么个爹把自己女儿折磨成这个模样，姑姑婶婶们越发心疼，说话也愈发小心温柔。
少年回忆着女孩的名字，就在这时，目光意外与她撞了个正着，仅仅是触碰的刹那，她就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迅速垂下眼睛。
“章小雨。”
他想起来了，她叫章小雨！
她小时候，其他人一直都叫她妞妞，那时候章宇铭一家还没搬走，他隐约记得，他们还在一起玩过玩具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