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暮色渐沉。
阿月——如今化名"小婵"的她——默默跟在石生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
银月花的冷冽透过药囊隐约传来,让她心头越发沉重。沿途倒伏的村民面色青灰,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她一次次蹲下身,将花瓣碾作绛色汁液,混着竹筒里的山泉水喂入他们口中。
......这样下去,根本不够救所有的人...她正暗自思量着,
"前面就是渡口了,"石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远处木桥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过了河,再走半个时辰就到村子。"
阿月刚要应声,左眼突然灼痛起来。视野里,远处的山涧翻涌着诡异的黑雾——那是地脉紊乱的征兆。
"等等,"她猛地拽住石生的衣袖,"山洪要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大地震颤间,浑浊的洪流已如脱缰猛兽奔涌而至,木桥在浪涛中瞬间支离破碎。
"救人!"
石生的吼声未落,阿月已将药囊和手札抛向高处。左眼瞳孔收缩,浊浪中挣扎的人影在她眼中化作摇曳的金色光点。最远处,一个妇人正如落叶般被急流卷走,双臂却铁箍般护着怀中襁褓。
纵身跃入洪流的刹那,刺骨的寒意直钻骨髓。断木与碎石在湍流中化作利刃,每一次撞击都让眼前发黑。她死死抓住妇人浸透的衣襟,与赶来接应的石生合力,终于将母子推上泥泞的河岸。
"山神庙!先带人去山神庙!"石生呛着水喊道。
他们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从洪水中拖出七八个村民,有老人,有孩童,还有被冲散的青壮。山神庙条件虽简陋,但勉强能遮风避雨。阿月跪在地上,检查每个人的伤势,而石生则忙着生火,烘烤湿透的衣物,拢起的篝火将众人影子投在斑驳的壁画上。
"姑娘......"一个被救上来的老妇人颤抖着抓住她的手,"你、你是药师吗?求求你,救救我家老头子,他发热好几天了......"
阿月低头,看见老人怀里搂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老汉,面色灰败,呼吸急促——是瘟疫的症状。
药囊中的银月花又少了一株。看着老人灰败的面色渐渐缓和,阿月的心却沉到谷底——疫病扩散的速度远超预期,仅凭这些......
...若是请石生帮忙...她望向正在分发干粮的年轻猎户...但下次月圆还要等二十天...
夜雨敲窗,篝火将熄未熄。阿月从贴身行囊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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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厚重的手札,皮质封面已经泛黄卷边,却仍能辨认出历代药师留下的指痕与药渍。
当初守墓人将这本传承数百年的《疫症手记》交给她时,她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药王冢,不仅仅是历代药师的埋骨之地,还是他们的实验场。
她轻轻翻开扉页,一行行不同字迹的题记映入眼帘:
"药者仁心,不避艰险——第三代药师玄参"
"以身试药,九死无悔——第七代药师青黛"
"留待后人,共济苍生——第十二代药师白薇"
每一页都记录着惊心动魄的试药历程。阿月指尖发颤地抚过那些斑驳的墨迹,有些页边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其中一页记载着第五代药师在疫区连续试药七日,最终双目失明;另一页则是第九代药师记录自己为验证药效,故意染疫后试药的经过。
当她翻到师傅留下的最后几页时,突然屏住呼吸。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载着关于银月花的转化研究:
"银月花经九蒸九晒,可炼为泥中草,然药性转烈..."
"以原株为引,可制其毒性..."
"此方凶险,然疫症当前,不得不为..."
阿月恍然大悟。原来泥中草本就是银月花的炼化产物,难怪生长在药王冢附近。历代药师不断改良配比,终于在师傅这一代找到平衡之法——以少量原始银月花为药引,配伍炼化后的泥中草,既保留药效,又能克制毒性。
她望向熟睡的村民,又摸了摸药囊中仅存的银月花。若按此法,这些花应该足够救活全村人。就算不能,只要将病情延缓至下个月圆之夜也好。
"吾徒切记,此方承自先贤,传之后世。药者之道,不在己身,而在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