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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只呆呆地哭了一會兒,淚就止住了。

淪落至此,她能怪誰呢?

怪父親為人太過耿直剛正嗎?當然不能,父親做的沒有錯,他是個好官,對得起他的職責和那身官袍。

怪傅大人、怪伯鴻哥哥不肯求情嗎?但也許他們已經試過了,只是皇帝不願意赦免父親的罪呢?

怪皇帝嗎?那可是皇帝,天下人的主子,他做什麼都是對的,為人臣子的,怎麼能怪罪皇帝呢?

怪百官嗎?可百官是誰呢?除了父親和傅大人、還有幾個好姐妹的父親兄長外,她甚至連一個具體的官都找不出來,又要怎麼去怪他們呢?

沈京墨想了半天,最後發現,除了怪自己的命太苦之外,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責怪的對象。

哭累了,她趴在桌上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又拿起那方巾子,屏住呼吸,快快擦起臉來。

屋裡只有這一盆臭水,沈京墨沒法沐浴,眼看夜也深了,她不好去打擾恩人一家,只好將就一下,先把頸子、手臂和臉擦上一擦,等明日到永寧縣城找家乾淨的客棧再沐浴。

臉上的泥巴很快清理乾淨了,沈京墨解開衣裳最上面幾顆盤扣,去擦脖頸。

她力氣小,那巾子又粗糙劃手,若是用力擰,會把她細嫩的掌心磨得通紅一片。她只能盡力把水分擠出來再用,但總有些擰不乾的水珠,隨著她一下一下的擠壓擦拭,滑向手肘和胸口,還沒等她擦完,胸前的衣襟就沾濕了一小塊。

陳君遷就是在這時闖了進來。

聽見開門的動靜,沈京墨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門口。這一夜她受了太多刺激,又哭了兩場,以至於她的精神極度緊繃,被這麼一嚇,竟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只能瞪大了一雙紅彤彤的眼。

陳君遷正低頭想事,拉開門往屋裡邁進一步,抬眼才想起屋裡住了個姑娘。

他也怔了一瞬,旋即退出屋子,「咣」一聲將門合上了。

站在門外,陳君遷回想了片刻,氣惱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這姑娘還是他從山上背回來的,他怎麼倒給忘了?

氣惱過後,他眼前卻不自覺地浮現起方才的驚鴻一瞥——

背她回家時,她臉上滿都是泥湯子,這裡一塊那裡一塊,把長相都遮住了,看不清原本的相貌。如今洗乾淨了,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白得近乎透明,水潤的眸像是剛哭過,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還有晶瑩的水珠順著臉頰掉下來,也不知是水還是淚,看著就惹人心疼。

就是下巴尖瘦得過分了,難怪背在背上還沒一把柴禾重。

陳君遷回想著那張小臉,儘管蒼白,卻難掩美麗。

他越想越覺得眼熟。

下一刻,他極為震驚地,又一把將房門給打開了。

方才經他一突襲,沈京墨嚇得不輕,等回過神來,門已經被關上了。

她的心臟突突狂跳,手捂著胸口緩了好半天才平復了呼吸,卻是不敢再擦洗,將巾子一放,忙不迭系起衣裳來,恨不能把最上面一顆勒脖子的盤扣都繫上。

可扣子還沒系完,房門就被人再次打開了。

沈京墨此時如同驚弓之鳥,聽見動靜的同時嚇得身子一抖,衝著門口發出了一聲小貓似的短促的尖叫。

陳君遷這次終於確認了她的長相,晃神一瞬後,慌張地道了聲「抱歉」,關起門來繼續震驚。

他沒上過學堂,也就是聽過說書先生講故事,知道幾個成語,勉強糾正陳川柏還行,要讓他形容方才所見,就是想破了腦袋,也只能想到八個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要再具體些,他只能說,那水靈靈的眼,白生生的臉,紅艷艷的嘴,黑漆漆的頭髮……

和那幅他珍藏了三年的畫相中的女子,竟長得一模一樣!

陳君遷當場石化,只覺得胸膛里那顆心臟這輩子都沒跳得這麼無法無天過!

屋裡頭,沈京墨一雙驚恐又無辜的杏眼死死地盯著房門。

她攥著衣領的手還在止不住地發抖,急促的呼吸中帶著難以抑制的哭音。

雖然方才她因太過害怕,沒看清那人的臉,但看身形分明是同一個人,一個高大的、強壯的、看起來一腳就能踢碎這扇薄薄屋門的健碩的男人!

若要說第一次開門是不知她在屋裡,也就罷了。可他都看見她在擦洗身子了,退出去之後竟又折返回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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