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攥在掌心的手機震動起來,響起一道清脆的來電鈴聲。
蘭又嘉不想理會的。
可是這道聲音異常執著,不止不休地刺痛著耳膜,攪得在身體裡作祟的疼痛愈發混亂。
他只好低頭看去。
有些渙散的目光,在看到來電人姓名的那一刻,被濃濃的驚詫覆蓋。
蘭又嘉接起了這個出人意料的來電,茫然地開口。
「……梁助?」
京珠電影學院,男生宿舍。
清晨的走廊上,常有學生來來往往,瀰漫著日常活動的噪音。
孟揚拿著毛巾和刷牙杯從公共盥洗室里出來,問身旁的室友:「你說他不會是嫌我煩了吧?怎麼兩天了都沒搭理過我一次。」
「不至於。」室友安慰他,「人也沒回我消息。」
孟揚:「哦,那可能是我們倆都挺煩的。」
室友:「……」
孟揚嘆了口氣,在自己的寢室外停下腳步,擰開門把手。
「唉,你說嘉嘉到底去哪了,怎麼音訊全無,要不是老師特意來跟我說過,我都要報警了——」
話音未落,他剛好瞥見寢室里那道熟悉的單薄身影,頓時驚呼出聲:「——嘉嘉!你回來了?」
一如那個通宵後雨停的早晨,孟揚看見蘭又嘉坐在床邊,臉色一片慘白,像縷伶仃悽愴的遊魂。
他好像剛剛咽下什麼東西,發顫的手指重重撫過胸口,呼吸紊亂急促。
天花板上的頂燈亮著,照亮了他身旁掉落在被子裡的一縷灰銀。
是盛著藥片的鋁箔板。
另一個室友比愣住的孟揚先反應過來,立刻從桌上拿了瓶水遞過去:「你在吃藥?喝點水吧。」
孟揚也緊跟著道:「你怎麼了嘉嘉?生病了嗎?」
看上去很狼狽的青年聽話地接過了水,喝過之後總算略微平復下來,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笑容:「沒有,我走的時候忘記帶藥了,吃過藥就沒事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他說得真摯,全然不提自己身上顯而易見的異狀,只是認真地在跟他們道歉。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默然。
幾秒寂靜後,孟揚先開口:「咳,這有什麼,我還怕你嫌我煩呢,反正老方是挺煩我的。」
他沒再問這兩天蘭又嘉去了哪裡,仿佛那段突如其來的消失從沒發生過。
方姓室友亦然,語氣無奈地配合道:「我哪裡敢?多少黑料捏在你手裡。」
「那是,說著帶飛結果連跪,那堆慘不忍睹的戰績要是發出去,嘖嘖……」
三言兩語中,寢室重新恢復了往日的閒適氣氛。
蘭又嘉聽著他們的插科打諢,體內瘋狂肆虐的疼痛也在漸漸淡去。
倉皇吞咽下去的曲.馬多開始起效了。
孟揚見他臉色有所好轉,暗暗鬆了口氣,才敢問他:「我們倆準備去教室了,上午第二節有課,梅教授今天給你排我們班的課了嗎?」
蘭又嘉搖搖頭:「沒有,她讓我下午去標放看畢聯展映。」
「對哦,你不說我都忘了。」孟揚拍了拍腦門,「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反正是下午,正好等下寢室沒人,特別安靜,你能好好休息,我看你的樣子挺累的。」
「中午要是想吃什麼就發個消息,我們倆順便給你帶回來。」
說著,他和室友拿起包,正要往外走,又想起了什麼,連忙折返。
「對了,有個東西差點忘記給你!」
「什麼東西?」
「喏,這個,要是一會兒睡覺的時候你覺得吵,正好能用得上。」
遞到蘭又嘉面前的是一幅耳機。
嶄新的、乾燥的耳機。
他曾經戴過一瞬的耳機。
一度痛到滿身冷汗的人驀地怔住。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
孟揚解釋道:「那天你走後不久,聞野給我發了消息,讓我下樓拿了這幅耳機,說是給你的。我說他颱風天跑來幹什麼呢,還真是送東西來的,整個人都被雨淋得一塌糊塗,雖然還是帥得有點氣人……你倆在樓下沒遇到嗎?」
他隨口一問,見蘭又嘉像是走神,便也不再深究,轉而道:「嘉嘉,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他對吧?」
蘭又嘉這才回神,短促地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