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原本坐著這部戲的另一個男主角。
但此時椅子卻是空著的。
蘭又嘉不知去了哪裡,或許是和這幾天同他走得很近的那個道具組的年輕人一起出去了。
助理孟揚跟人說起過,他們三個是在大學裡認識的朋友,他跟蘭又嘉熟,也跟那個人熟,連帶著蘭又嘉和那個人最近也玩得不錯。
這是個不錯的理由。
至少能讓大部分沒機會近距離接觸蘭又嘉的劇組成員,不會再多想。
卻說服不了那些能夠清楚看見蘭又嘉變化的人。
——哪天?
她猜,是自己身處星光熠熠、華彩萬千的高級珠寶秀場,卻獨獨被一道安靜坐著的身影,奪去了全部目光的那一天。
那天的袁靜當然沒有看錯。
她很確定,自己看見了當晚沒有任何人敢用相機對準的蘭又嘉。
也看見了在萬眾期待中終於現身,目光卻只望向蘭又嘉的傅呈鈞。
而她其實一直不確定,這個無人知曉來歷但成為了許多人視線焦點的漂亮青年,和那位聲名顯赫的奢侈品帝國掌權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也不確定這個初出茅廬天賦卓越的新人演員,和那個看上去只是個普通大學生的道具組助理,又是什麼關係。
這全都不是袁靜能夠探知到的事。
所以,她衷心地希望,自己手下那位前途無量光芒萬丈的藝人,對此只是純粹的好奇而已。
因為,能將象徵著真與美的謝雪演繹得栩栩如生的蘭又嘉身後,分明涌動著不同於那份真和美的暗潮,正醞釀著一股複雜糾葛、不知何時就會轟然爆發的風暴。
——畢竟,連背景深厚任性妄為,一貫對所有人都不會假以辭色的梅戎青,如今看向蘭又嘉的目光,都是特別的。
八卦小報上曾以大膽辛辣的調侃口吻寫過,梅戎青的才華是冷冽的,透著烈酒、雪茄和寒冬的氣味,她性格的剛強冷硬,在女性中更是罕見,像極了她戎馬一生的爺爺,可惜這個和平年代沒有仗要打,所以不知那份強硬放在今天,用武之地是哪裡?不如溫柔一點,方能適應本就已冷酷難捱的當下。
第二天,那份小報就成了歷史,從此停刊,湮沒在時光深處。
數年過去,時代或許仍然冷酷難捱。
可那個一貫剛強冷硬的女人眼裡,卻真的出現了一種近乎溫柔的情緒。
「梅導,蘭老師那邊說臨時有點事,大概五分鐘後能到位,要稍微等一下。」
聽完副導耳語的梅戎青,看向旁邊那把空椅子,沒什麼表情地問:「他出去了?」
「呃,可能吧?小孟沒太說清。」
副導觀察著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但肯定不會跑太遠,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估計是有急事吧,我再去催催——哎哎,來了來了!」
馬達聲由遠及近,戛然而止。
副導鬆了口氣,忙不迭地朝那邊招手:「就等你了蘭老師!」
剛從摩托車上下來的兩個年輕人循聲望來,正對上女導演在夜色里靜靜閃爍的目光。
她出人意料地讓旁邊圍著的工作人員都散開了,淡聲喊他:「蘭又嘉。」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怔了怔,還來不及說話,另一道身影就擋在了他面前。
「梅導,是我——」
但他沒能把話說完。
因為梅戎青看著這個年輕男生顯而易見的保護動作,驀地笑了:「你很喜歡他,是不是?」
聲音里並沒有即將發作的怒火。
聞野愣住。
接著,聽見她說:「那你更應該趕緊讓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蘭又嘉談。」
於是,茫然的人變成了蘭又嘉。
等其他人都走開了,他好奇地問:「梅導,是什麼事?」
梅戎青看著他,回憶著先前接到的那通電話,眸色翻湧,反倒問起不相干的事:「剛才他帶你去幹嘛了?」
蘭又嘉誠實地說:「去便利店買糖。」
「買糖?」
「嗯,因為喝到了很苦的咖啡。」
「你不愛喝咖啡?」
青年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唇,掌心捏著的糖紙在夜色里熠然生輝:「對,我怕苦。」
梅戎青就說:「我記得你好像也怕疼。」
所以才早早決定不做放化療,也不動手術,只做能止痛的姑息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