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同樣年輕的面孔上,便露出了相似的茫然微笑。
鏡頭未曾因此停留,仍然緩慢、靜謐地移動著。
直到畫面里又出現了兩抹笑容。
更明亮的笑容。
女演員剛拍過受傷的鏡頭,滿身是血,看上去尤為慘烈,蒼白的唇畔也浸染著斑斑血跡。
她身旁的年輕男演員遞來紙巾,好奇地問:「臉上的血漿能擦嗎?等會兒要吃飯了。」
「能,晚點拍的時候可以再補。」她笑著接過紙巾,卻沒有去擦自己的臉,「但是我不擦。」
「誒,為什麼?」
「因為捨不得嘛。」
男演員聽得愈發不解,正要再問原因,就看到女演員做賊似地掃了眼四周,尤其觀察了一下自己經紀人此刻的位置。
然後,先前還蜿蜒在唇邊的刺目血跡,竟一下子消失無蹤。
——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吃掉了。
「……」目睹這一幕的男演員本能地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道,「米悅姐,你把血漿吃了?」
米悅連忙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點嘉嘉!」
蘭又嘉就立刻放低了聲音:「對不起。」
說完,他想了想,又很小聲地問:「好吃嗎?」
清澈的眼眸里閃動著尚未褪去的錯愕,也有剛剛冒出來的新奇期待。
見狀,米悅撲哧一聲笑了:「好吃,特別好吃……我真是受不了控糖的日子了,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有一天要變成吸血鬼!」
蘭又嘉也笑了:「它是甜的?」
「糖漿和色素調配的嘛,當然甜。」
說著,她又忙不迭地糾正道:「不對,什麼糖漿,這是血漿!是血漿不小心進嘴巴里了而已,跟糖有什麼關係?再說就進了那麼一點!」
「對,不會影響你控糖。」
蘭又嘉配合地點點頭,忽然道:「米悅姐,你的衣袖上也有血漿。」
「對啊,怎麼了?」
「我可以嘗一下你的袖子嗎?」
「……」米悅頓時笑得毫無形象,但不忘拒絕,「不行,我不知道它的具體配方,萬一害你過敏了怎麼辦?」
蘭又嘉也愈發笑得眉眼彎彎:「只是一點點,應該沒關係的。」
他笑得那麼好看。
「不行不行,你色.誘我也不行,我可是扛過了嚴刑拷打的革命鬥士,絕對不會動搖的!」
米悅義正言辭拒絕的同時,目光已經在片場中四處逡巡:「道具老師不知道去哪了,等我先問問他配方,再給你要一碗新鮮出爐的糖——」
猛然撞進視野的鏡頭,令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宋老師!」她愣了一下,做如臨大敵狀,「您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那什麼,剛才沒按快門吧?」
她滿臉都是怕留下罪證的心虛,令身邊的青年笑得停不下來,全然不見往日會突兀出現的疏離迴避。
也令在此停留了格外久的鏡頭,陷入一種失神的注視。
過了好幾秒,攝影機後的男人才應聲道:「放心,沒有按。」
他的確沒有按快門。
因為一直開著錄像模式。
「那就好,宋老師你接著拍,我不吵你了。」
米悅鬆了口氣,恰好看見了道具老師的身影一晃而過,便轉頭看向身邊的青年:「嘉嘉,我帶你去找……」
視線交錯的瞬間,鏡頭終於移開。
在蘭又嘉徹底反應過來旁邊多了個人之前,宋見風先轉身離開了。
他想,自由燦爛的笑容,比禮節性的微笑更美。
——是攝影師視角下的美。
仍在錄製狀態下的鏡頭驀然轉彎,瞬間失去了那片最耀眼的色彩。
卻多出一抹常年不化的冷冽。
宋見風看到梅戎青的身影出現在取景框裡的時候,不由得怔了怔。
對方視線的落點,似乎也和剛才的他一樣。
她在看米悅身邊的那個青年。
宋見風索性打了個招呼:「梅導?」
梅戎青因此收回視線,看向他。
也看向他手中始終沒有放下的攝像機。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這是準備改行了?」
顯然是注意到了他扛著相機滿場晃悠的舉動。
宋見風笑了起來:「倒沒有那麼快,先練練手,拓寬一下技能,總不是件壞事。」
靜態照片是瞬間的藝術,優點是一眼就能看盡,缺點也是。
動態影像則能保存更鮮活、更豐富的永恆。
他是在開玩笑,梅戎青卻像是當了真,反問道:「之後都打算時不時錄點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