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單方面的愛意。
聞野想,所謂的結婚只不過是一個用來拒絕的託詞。
他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要拒絕蘭又嘉。
但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後悔的。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已經發生。
——他猜,今天中午那通讓蘭又嘉怔忡失神的本地來電,就是那個人打來的。
因為那通電話沒有備註,蘭又嘉卻分明將號碼記得很清楚。
因為蘭又嘉在和那個人說話時的神情態度,與平日裡很不一樣。
他一定喜歡過那個人。
很深的喜歡。
聞野沒有任何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但對這個猜測深信不疑。
大約是一種愛的直覺。
他愛蘭又嘉。
也不止是他愛著蘭又嘉。
聞野想,這樣最好。
蘭又嘉就不會孤身一人了。
何況其它那些愛他的人,有著他更喜歡的年齡、模樣、性情……
能讓他露出更好看的笑容。
「這樣嗎?那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問問他離婚了沒。」
「……」耳畔傳來的聲音有點震驚,「幹嘛要問他這個?」
聞野答得一本正經:「因為現在離婚率很高,不是嗎?」
蘭又嘉就沉默了。
沉默之後,冷不丁地勻出一隻手擰了擰他的肩膀,不滿道:「你好煩,不許翻舊帳了。」
他也勻出一隻手擰了擰蘭又嘉的腿,報復回去:「好,不翻了。」
感受到托住自己的力量少了一股,膽小鬼立刻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驚聲道:「我要掉下去了!!」
「……不會的。」聞野被他勒得脖子一痛,啞聲道,「快鬆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蘭又嘉慌忙鬆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聞野說:「我知道,你只是膽小。」
他的聲音還是啞的,帶著極力掩飾的細微顫抖,蘭又嘉頓時擔憂起來:「是不是勒痛你了?有沒有事?你放我下來吧,我們可以一起散步。」
「沒有,一會兒就好了。」年輕的嗓音沙啞卻固執,「不放。」
其實聞野很想跟他並肩散步,想牽他的手,想用力地抱緊他。
可在這一刻,他只敢背對著蘭又嘉。
因為不能讓對方察覺,他面前過分潮濕的空氣。
剛才他一直控制得很好,卻在這突如其來的緊緊擁抱里差點露了餡。
他真捨不得這樣溫暖的依戀。
他真捨不得嘉嘉。
「幹嘛不肯放我下來?」
對此渾然不覺的戀人又小心翼翼地勻出一隻手,去掰他攬著自己的手。
「快鬆手,我要下來。」
聞野的手掌生得比他大,輕而易舉地就捉住了那隻作亂的手。
寬大的掌心緊緊扣住了戀人的手。
「還亂動,不怕掉下來了?」
帶著粗糙熱意的皮膚摩挲過質感截然不同的細膩肌膚。
夜晚的空氣有剎那的寂靜。
聞野忽然輕聲喊他:「嘉嘉。」
蘭又嘉不再亂動了,很溫順地應聲道:「怎麼了?」
聞野說:「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問過我,掌心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這些貫穿掌心的傷痕有著不同尋常的慘烈形狀,就像曾僅憑雙手握住了一截冰冷尖銳的刀身。
因此,凡是見過它的人,眼中都會閃過本能的好奇,或是驚懼。
唯獨彼時被他追求著的蘭又嘉,在看見它的那一霎,目光怔忡卻清澈,認真地說:我沒有被嚇到。
而這一刻,已經能親密地攀上他後背的戀人想了想,小聲答:「因為我從來不翻舊帳啊。」
語氣依然很認真,既像抱怨,又像撒嬌。
無論像什麼,都很可愛。
令聽的人忍不住彎著眸子笑了。
燈光映亮了自半空跌落的晶瑩。
聞野想,嘉嘉是他見過最可愛的騙子。
他很清晰地記得,那個躲在房子裡逃避一切的下雨天,自己是怎麼從睡夢中醒來的。
是被一種酥酥麻麻的,想要撫平那些醜陋傷痕的溫柔觸摸喚醒的。
「那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你剛才又打哈欠了,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好不好?」
「不好。」
「嗯,比上次那個故事還狗血。」
「……」
滿口拒絕的人便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