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到底生了什麼病?
為什麼越來越消瘦、虛弱?
孟揚始終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奄奄一息的四眼仔沒有去捂胸口的血洞,反而去揉自己沒了厚厚眼鏡遮擋,視線模糊的眼睛。
「我哭了你就別哭了,我自己丟人就行了。」
「其實一點也不疼,我是不是沒被打中啊?」
「我就知道我不會那麼倒霉。」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真的不疼……別難過。」
輕快的話語漸漸消弭於混亂的雜音中。
耳畔尚有槍響,世界卻已寂靜下來。
那雙溫柔的眼睛變得更加悲傷。
梅教授喊了卡,她說:這條過了。
米悅姐抹了把眼睛,笑著給他鼓掌。
嘉嘉也在笑,目光里的悲傷很快和這個一條過的鏡頭一起消逝了。
孟揚對他說:「雖然不小心改了詞,但我演得還不錯吧,嘉嘉,你怎麼一點都不高興。」
嘉嘉向他伸出手:「快從地上起來,一起去看回放——我哪有不高興?我都被你帶進戲裡了,到現在都沒出戲。」
他的眼睛依然很美,即將露出熟悉的燦爛笑意。
掌心單薄卻溫暖。
孟揚被他拉起來,沒出息的眼淚反倒掉得更厲害了。
他想,自己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嘉嘉喜歡聞哥,聞哥總能逗嘉嘉笑。
比他成功得多。
可現在,聞哥不見了。
還有誰能讓嘉嘉真正開心起來?
三點十六分。
救護車內。
耳畔始終嗡嗡作響,仿佛還縈繞著紛亂的腳步、刺耳的槍聲。
和特警破門而入之時,末路賭徒難以置信的陰狠怒罵。
年輕男生坐在車裡,身上一片狼狽,到處都沾染著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
可他因失血變得蒼白的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不覺得痛,也不感到驚恐,始終目光空茫地望著虛空中的不知哪一處。
直到敞開的車門邊落下一道淡灰的身影。
警察遞進來一部剛從證物袋裡拿出來的手機,言簡意賅道:「他找你。」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已經接通的電話。
備註名是很久違的字眼。
他愣了一下,伸手接過。
自遠方湧來的電波底噪里,很快響起一道冷峻低沉的聲音。
「傅聞禹。」
他下意識道:「我早就改名了。」
那人一時沒有說話。
而他忽然笑了:「我現在叫聞野,傅聞禹的聞,你知道是哪個野嗎?」
「野種的野。」
「是我媽帶我改完名以後,親口告訴我的——我本來以為是原野的野。」
他笑著介紹完自己的名字,然後問對方:「傅呈鈞,我是不是從來都活得像個笑話?」
片刻後,他聽見傅呈鈞說:「你把他騙回了國,警方才能這麼快抓到他,這一次,他的罪名會很重。」
就事論事,沒有絲毫波瀾的回答。
卻又像是某種冷冽的安慰。
聞野沉默幾秒,有些恍惚地說:「你找我想問什麼?」
緊接著響起的聲音依舊漠然:「傅令坤為什麼會注意到蘭又嘉?」
他就知道傅呈鈞是來問這件事的。
來問這一連串突發意外里,或許唯一一件真正超出了那個人想像的事。
「是因為我。」聞野說,「我偶然看到了蘭又嘉,和那顆藍鑽。」
「那段時間傅令坤一直用我媽要挾我,逼我去跟你打繼承權官司,幫他拖延時間,讓富安陷入輿論風波,最好能搞黃你跟政府合作的那個項目,他弄出來的虧空就沒那麼快被發現……我不想做這件事,不想聽別人討論我到底是不是個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