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把戲而已,不值一提。」周負盡力想讓語氣聽上去平淡一些,臉上卻有抑制不住的驕傲,眼神里寫滿了「誇我誇我快誇我」。
秦琢也如他所願,連連驚嘆道:「這真是不可思議!」
周負指尖一彈,那根銀白色的絲線就慢慢彎曲,首尾相連,無縫焊接,化作了一個細巧精緻的銀鐲子。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一划,鐲子滴溜溜地旋轉,飛到了秦琢的手裡。
「這法術裡頭封存了一段記憶,可惜這根玉簡在外輾轉數千年,也不知記憶的主人想要把記憶交給誰,你可不可以先代替保管?」
秦琢道:「記憶?你知不知道是誰的記憶?」
「呃?啊!抱歉,方才沒來得及細看。」周負的眼中閃過一絲無措,混雜著幾分羞赧,全然失了一言喝退饕餮的氣勢,仿佛一個課堂上打瞌睡卻突然被教書先生點名的學生。
他回憶了好一陣子,才猶猶豫豫地開口。
「嗯……是一個女子,名字好像叫……」
反覆斟酌了半晌,他才肯定答道:「是黎昭,對,她叫黎昭,黎民百姓的黎,昭回於天的昭。對了,她還當上了皇帝呢。」
暘太祖的記憶?也是,昭烈帝曾把碎片送給了暘太祖,她會在山海玉書里留下了一段記憶也不奇怪。
只是,這一段記憶是留給誰的呢?
看出了秦琢的困惑,周負殷勤對他解釋:「你先收著,這道法術自己會找人的。」
「也就是說,這鐲子會主動將記憶交給合適的人,對嗎?」秦琢向他仔細確認。
「嗯嗯。」周負歡快地點點頭。
秦琢沉吟片刻,頷首道:「那我就代為保管了。」
周負繼續揉搓掌心裡的玉書碎片,玉片在他的力道下被漸漸碾成了粉狀,然後搓著搓著又粘合在一處,就像是一小塊青白色的麵團。
周負的神情也愈發認真,時不時停頓一下,好似在苦惱要把這「麵團」揉成什麼形狀才好。
秦琢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一不留神把山海玉書給捏壞了。
而更遠處遭受忽視的饕餮轉著眼珠,四下打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怕被不周君抓回來;留吧,怕不周君嫌棄自己沒點眼力見。
於是,他試探性地張了張嘴:「不周君……」
周負偏過頭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瞳孔中空洞一片,不帶半分情感。
宛如一塊萬年不滅的磐石。
「不周君?」秦琢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不,沒什麼。」周負立刻回頭衝著他笑道,整張臉頓時生動了許多,「大家給的諢號罷了。」
饕餮用手背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唇邊溢出苦笑:「既然不周君已經找到了……」他看了秦琢一眼,似乎還沒想好該如何稱呼他,「找到了所尋之人,誤會也已經解開,我是否可以就此離去了?」
周負「哦」了一聲,毫不掩飾,當著他的面問秦琢說:「你要放他走嗎?」
秦琢一愣,隨即在心底暗暗鬱悶,就算他不讓饕餮走,等周負離開後,他還能強行留住饕餮不成?能保住一條命就值得慶幸了!
可是就這麼放饕餮離去,好像也不太妥當……
他思忖半晌,才對饕餮道:「你要走,當然可以,但你不能繼續助蔡相謀反,殘害忠良,若是再有此類消息傳到我的耳朵里……」
他在心裡稍微愧疚了那麼一下下,便毫不客氣地扯起了周負的大旗。
「你應該不希望,再麻煩不周君一次吧?」
其實秦琢更想制止饕餮為禍亂蒼生,但周負都不曾阻撓饕餮搶奪夔牛鼓,他也沒有傻到直接跟一隻桀驁不馴的上古凶獸硬碰硬。
「蔡清儒?」饕餮撇嘴,「隨便他怎麼樣,反正不關我的事啦。我又不瞎,按照現在這個局勢,他離死也不遠了。」
周負察覺到秦琢內心隱隱的憂慮,目光晶亮地看著他道:「你怕饕餮害人?那我把他扔遠一點兒,先困他一段時間,讓人族早做準備。」
秦琢抿了抿嘴唇,靠近他,在他耳邊悄聲道:「你的職責不允許你殺生嗎?」
周負只覺一股溫熱的氣流輕輕撫摸過他的耳廓,霎時間全身都僵直了,秦琢的話如一眼細流從他耳中流過,酥酥麻麻的,讓他沒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周負?」秦琢以為他沒聽清,便又往前走了半步。
他的實力還是太弱了,若是自己有傳音入耳的本事,何須這樣遮遮掩掩地和人交流,秦琢暗自感嘆。
此時他們兩人已經距離很近了,為了示意不知怎麼突然呆住的周負,秦琢一隻手繞到背後去拉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