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連喚幾聲,翡狸才意識到她是在喊自己。他笑著看向她,又看向銜燭,眼裡閃著愉悅的光。
意思是,瞧瞧,她在催我快快殺你呢,蠢蛇。
銜燭卻比他更早地轉回了視線。
觸及他投來的目光,方別霜的話音頓住了。
這是一道難以形容的眼神。
迷茫,痛苦,委屈,哀求……都在這雙渙散迷濛的血眸里交織著。
交織成了一把鈍刀。
在與他對視上的那一刻,這把鈍刀無聲地、緩慢地,扎進了她的心臟。
方別霜還是把視線移開了。
她豎起眉,對姚庭川喊道:「不要殺他!」
翡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方別霜大聲道:「他沒傷害我!你把那東西收起來,走開!」
「沒傷害你?那他這是在幹什麼!」
「我養過他,我清楚他的秉性,不是什麼壞妖,他從未咬傷過人。他只是太小太天真,誤解了我話里的意思而已。你走吧,我會說服他離開的。」
翡狸咬牙笑道:「離開?他是妖,不殺難道要留著為禍人間?霜霜,你看看你自己都被折騰成什麼樣了!」
「嗚。」
銜燭唇角淋下了一口鮮血,絞纏在方別霜身上的蛇尾不得不隨之卸了力。
在他即將倒下的前一刻,方別霜一步越過去,勉強抱住了他。
少年體格高大,她並不能完全抱住,還被撞得往後踉蹌了好幾步,險些被他的尾巴絆倒。
銜燭想撐起身體,卻被少女一把扣住了後腦。
比起他的手,她的手掌實在很小,也不算很有力氣。落在他的腦袋上,像一片柔軟的羽毛。
雖然並不強大,但溫柔而堅定。
她在保護他。
她在,保護他。
銜燭伏在她頸側,蒙了水霧的紅眸眨都不捨得眨一下,晶亮晶亮地仰望著少女清冷的眉眼。
主人,主人。
方別霜瞪向表情顯得有些猙獰的姚庭川,厲聲道:「你戲看多了吧,還跟我演上法海了!他這樣能去害誰?都說了,你走開!」
「我不走!」翡狸嫉妒得要發狂了。她竟然為了這條蠢蛇要他滾。她竟然要他滾!
他給她當了幾千年的坐騎神獸,陪了她幾千年,任她差遣了幾千年!
她怎麼能抱著蠢蛇,要他滾。
翡狸強忍妒火,直接念動咒語,催盞收魂。
方別霜聽到耳邊傳來了一聲極隱忍痛苦的低哼。頸側那股冷息越發輕弱了。
她慌忙回頭,少年脊背上的詭異咒印竟在扭曲抽搐,似乎想要生出根脈,往下扎入他的骨髓。
姚庭川怎麼真有這能耐!
方別霜被這一樁樁事刺激得腦仁疼,還樁樁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