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這似乎不太妥。」
荀子微回她說:「春闈在即,我也希望儘快好。」
夜色如墨,燈火如晝。
快要走到長街盡頭,來往行人漸少,稀稀落落散在路中央。再往前走,卻見東邊一處角落擠著一堆人,多是些老人,女人,還有些看上去像是做慣苦力的壯丁。
趙錦繁迎著街燈看去,見那角落裡也是一處攤位,擺賣著一些書畫拓本,這些書畫拓本並無人問津。
那些人都圍在攤旁一張破舊長桌旁,越過重重人堆,見長桌前坐著一人,看樣子正低頭幫人寫信。
一問之下才知,有位書生隔幾天就會來這擺賣書畫,順便替從各處山里窮鄉來京務工的百姓們寫信看信。那位書生學識好,待人溫和又細心,別人問幾遍同樣的問題,他也不惱只是耐心聽用心寫。
他替人寫信看信皆是分文不取,不過紙墨價貴,他自己日子也過得緊巴,有時候湊不出寫信的信紙,只能用別人不要的碎紙或是輕薄的木片竹片代替。
他人好又愛笑,有時候讀不懂書的學童也會特意跑來這里請教他。
附近百姓提起他沒有不夸的。
還有件有趣之事,據說原先在這里擺攤給人寫信的是位上了年紀的秀才。收價貴寫得東西又晦澀,這書生來了之後就沒幾個人樂意去找他寫了。
那位秀才恨書生恨得牙痒痒,天天在背後咒人死。那位秀才祖上都是讀書人,自詡書香門第,生了兒子卻是個讀不進書的頑童,屢次被私塾勸退,請多少名師都沒用,氣得他頭疼腦漲。
後來書生不計前嫌,得閒之時便去教他兒子識文斷字。說也奇怪,他那在別人眼中頑劣不堪的兒子到了書生面前就肯乖乖認字讀書了。
那位秀才激動得直說自家祖墳冒青煙才遇到了書生。所以現在誰要是敢說那位書生一句不好,那位秀才第一個上前掄棍子開罵。
趙錦繁抬眼瞧去,見那位幫人寫信看信的書生模樣格外熟悉,正是方才在千帆樓里見過的,今科學問最好的學子,江生江亦行。
江亦行身上穿的舊衣很整潔,袖擺處映著幾處反覆搓洗也洗不掉的墨跡,坐在長桌前寫字之時,頭低著背卻挺得筆直。
得了魁首的吳生此刻正忙著接受他人的恭賀與簇擁,而江亦行一人孤身離開千帆樓,依舊來了這老地方替人寫信看信。
見他正忙,趙錦繁未上前打擾。
趙錦繁與荀子微漫無目的地走在長街上,先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街終是走到了盡頭,此處遠離皇城,趙錦繁眺望遠處,延綿群山隱秘在夜色下,宮牆之外蒼穹遼闊浩渺。
夜漸深,起了涼風,幾滴雨露順著風迎面而來,不久街頭巷尾飄起細密雨絲,長街兩旁的屋瓦被雨水浸透,行人走在雨濕的青石地漸起陣陣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