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風順著搖擺的青草打了個旋,又乖乖縮在原地轉圈,像是個不得章法的小笨蛋。
「換季容易生病,少吹風。」
季嚴俞脫下外套,輕輕搭在季卿的肩膀上,見對方伸手緊了緊衣服,才收回放在弟弟肩膀上的手。
季卿低低應了聲,捏著風衣的手指有些白。
他該和季嚴俞好好談一談。
但他又不想談。
哥哥認不出弟弟,弟弟欺負哥哥。
因果循環。
好在季嚴俞很快轉移話題,問:「你把人氣暈了?」
季卿懨懨道:「氣鬱而生涎,痰涎堵心竅,他自己身體不好。」
怪不了別人。
「放屁!什麼叫不怪季卿!」張修遠指著正準備考執業醫師的表妹,「什麼氣什麼郁,你的意思是我小肚雞腸?」
表妹翻了個白眼,大踏步往外走去。
她就是聖母心泛濫,灘這蹚渾水,還要被罵。
張修遠的手抖了抖,越想越氣,在表妹身後補充,「就算推人下樓是聽說,季卿的畫你總見過吧,好似無常索命,這樣的人開畫廊,還不是為了貼著席沉衍,下賤!」
一口氣說完,表妹已經不見蹤影。
他可惜的嘖嘖兩聲,又聽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季卿的字很好。」
張修遠循聲回頭,說話的是跟著旁系參加聚會的小年輕,叫謝雲,海城大學國畫系的高才生。
小有名氣,是張承教的學生。
謝雲的聲音不輕也不重,無端令人信服,「字好的人,畫也不會太差。」
張修遠愣在原地,再回神已經不見謝雲的蹤影。
張承教弟子的話該信。
季卿的畫很好。
這個發現令他如同醍醐灌頂,整個人自信又亢奮。
連忙撥打季沐思的電話。
「沐沐,你要小心,我覺得季卿畫畫很厲害,他可能在藏拙。」
季沐思從鼻腔發出一聲哼笑,和包廂里的錢生財打了招呼,出去接電話。
語氣溫柔,卻不壓制話里對季卿的不屑一顧,「修遠,你昏頭了吧,季卿畫畫怎麼樣,大家有目共睹。」
水平稀爛,毫無章法。
天橋下隨便拉個人都比季卿厲害。
妄想靠國畫接近席沉衍,簡直是痴人說夢。
張修遠憋著一口氣,只覺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的。
眾人皆醉我獨醒。
「你信我,雖然我沒看過季卿現在的畫,但是我能確定絕不是之前那樣,我怎麼可能會騙你。」
季沐思沉默一瞬。
張修遠覺得有戲,剛準備高興。
就聽對方小心翼翼發問。
「是不是季卿給你刺激受了?」
聽此,張修遠差點兒跳起來,準備訴說季卿的所作所為,話到嘴邊卻愣住了,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季卿竟然從頭到尾只說了,『你說什麼?』
艹!
更氣了。
季沐思見對方遲遲沒有出聲,心道果然如此,安撫幾句就掛了電話。
孔知智沒用,張修遠蠢,只有錢生財還有些用。
他重新堆起笑臉,去找錢生財。
張修遠盯著黯下去的手機屏幕,憋悶的情緒堵在胸口,只覺眼前陣陣發黑。
為什麼不信?
說真話為什麼沒人相信。
他要找季卿當面對質。
只是,季卿已經跟著季嚴俞和張宿離開張家別墅。
白天睡久了,他很精神,聽著季嚴俞和張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張宿:「再過兩天就是席沉衍的生日宴,老頭子有事去不了,讓我代他去。大外甥,你到時候捎下我,我可沒有豪車去撐場面。」
季嚴俞瞥了眼撐著下巴玩手機的季卿,「卿卿的跑車更適合撐場面。」
季卿「嗯」了一聲,從【衍】新發出來的兩千字誇獎中抬頭。
想著對方的金章玉句,敷衍回了句季嚴俞,「隨便開。」
手上動作不停,禮貌回復【衍】,「謝謝。」
季嚴俞眯起眼,視線掃過季卿手上的手機,順手打開后座的頂燈。
「在車上玩手機對眼睛不好,別看太久。」
語氣嚴肅,神色認真。
季卿無所謂應了聲。
張宿瞥了眼大外甥唬人的表情,摸了摸兜里熄屏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