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眼睫微顫,脖頸處傳來細微且帶著水汽的酥麻感。
他倏然睜眼,看向筆直站立的桑霽。
青年穿著一身棉質居家服,發尾處水汽未乾,小水珠蓄積許久,才嗒嗒垂落,打在季卿滾燙的手背上。
季卿挑眉,感受著手背處傳來的冷意,以及脖頸處將干未乾的觸感。
「 玄霽?十度的天氣,你洗冷水澡?」
「師弟要一起洗嗎?」桑霽眉眼彎彎,溫潤如玉的臉上笑意一點點擴大,以至於沾染了些許詭譎。
「不要,昨晚在花園,另外兩個人呢?」
季卿踩上床邊的毛拖鞋,踢踢踏踏去找冰箱。
翻出裡面放著的蛋黃酥,把一整盒的小蓋子都打開,慢條斯理地從左邊第一個開始吃。
桑霽:「錢生財和黃毛被我控制住了,你要怎麼處理他們?」
「報警,這裡是現代,不是修真界。」季卿回答。
一整晚滴水未進,讓他的喉嚨發乾,說出的聲音過於低啞。
而後是汩汩湧來的飢餓感。
成片地攪弄五臟六腑,沉甸甸地揪成一團,以至於雙目失焦,疏離的臉上一片空茫。
桑霽靠近,「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他用手掌去貼季卿的雙頰,被手下滾燙的觸感激得心中一跳。
想去深究,下一秒被季卿避開。
「沒事。」
季卿半垂著眼,果決地咬破舌尖,用沒什麼波瀾的聲音道:「我餓。」
桑霽細細體會季卿的避之不及,臉上的笑容一寸寸褪去,森冷陰沉的表情攀上眉眼。
看向絲毫沒有被限制自由自覺的季卿。
「餓就自己去做。你掀了樓思危的黃雀樓,我賠了一萬顆極品靈石,你捅穿海族和鳥族的禁地,我又賠了四萬顆極品靈石,還有南川秘境、北島試煉,西雙密林,東曲禁地,林林總總算下來,一共是十八萬極品靈石。這些靈石足夠修真界四大宗門千年的花費。」
他玩強制愛,不當保姆。
季卿不為所動,清凌凌的目光瞥去一眼。
「餓。」
桑霽輕而易舉地被季卿的目光定在原地,耳畔傳來聽慣了的,卻每次都能帶給他新鮮感的聲音。
他感覺他才是被囚禁的籠中鳥,羽翼翻騰,徒留幾縷絨毛掛在金屬框架上,從而求助無門。
半個小時後,季卿吃著熱騰騰的麵條。
桑霽扯了扯尺寸過小的圍裙,冷臉看著季卿。
「你什麼時候回得現代?」
季卿咽下口中的食物,百無聊賴地撥弄筷子,看著熱氣升騰,拉成一條細長的線,歪歪扭扭地柔和眉眼 。
詭異的飢餓感緩緩褪去,他好脾氣地多說了幾個字。
「刺了元喻一劍之後。」
靜謐的空間裡只餘下咀嚼食物的細小聲音。
桑霽冷不丁發問,「師弟,在修真界,你刺向我的那一劍有猶豫過嗎?」
「猶豫?還有什麼時間猶豫?小外甥已經失蹤十二個小時。」張宿陡然拔高聲音,指著監控畫面。
季卿的腦袋軟綿綿垂著,黑色的柔軟髮絲順著往下,絲絲縷縷地貼著瓷白的肌肉。
腕骨被人握在掌心,而後又因為突如其來的騰空,猛然墜落,在空中無措晃蕩兩下。
識別框放大,帶走季卿的男人陡然出現在屏幕上。
是桑霽。
黑夜,讓這張溫潤如玉的臉攀上了絲絲詭異。
張宿收回視線,對季嚴俞道:「說句話。」
「等消息,桑霽不想身敗名裂就不會傷害卿卿。」
在季卿車禍後,季嚴俞就很少抽菸,實在受不住就點根煙夾在指尖晾著。
他垂眸長時間注視著指尖明明滅滅的菸頭,直到煙屁股被燒了些許,才抖著手,丟進菸灰缸。
「冷靜點,我們一起查,他不會有事。」
席沉衍的目光落在好友微微顫抖的指尖,以及桌上被隨意丟在一旁的細邊眼鏡,上前一步遞給季嚴俞。
又在掃過監控畫面上的桑霽時,面色陡然沉了下來。
一大早,季嚴俞帶著張宿來查監控。
他才得知,昨晚季卿沒有回家,只有發來的一條簡訊——『我碰到朋友了,先走。』
然而,監控告訴他,季卿是被帶走的。
空氣中的焦灼緩緩蔓延,緊迫感陡然占據每個人的思緒。
「咚——」
大門猛地被推開,重重打在牆壁上,又倏然回彈,門框上的金屬卡扣咔嗒一聲闔上了。
動靜太大,幾乎所有人都看向氣喘吁吁趕來的洛開寧,「有消息了,桑霽在城北郊區的別墅。」
城北郊區別墅。
桑霽猛地扣住季卿的腕骨,「你刺向我的那一劍有猶豫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