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求他, 再提要求,給季嚴俞要些保障。
有風吹過,將樹枝上垂落的葉子攪得簌簌作響,有一片被颳了下來,顫顫巍巍地繞了個圈, 落在席沉衍的肩頭。
季卿伸手拂去,「我心情好,有事說事,說不定我就答應了。」
席沉衍很輕地笑了聲。
「我幫你打掩護, 也想你幫我做件事情。」
「好呀。」季卿臉上的表情淡了幾分。
聽多了他人威脅,多席沉衍這一句, 無傷大雅。
「我想你一直帶著我送的無事牌。」
季卿愣了片刻, 盯著這人從容不迫的臉, 任由他脫下亞麻質地的西裝外套, 搭在他的肩頭。
而後輕輕拍了拍, 率先往粵菜館走去。
「進去吧。」
季卿沒回頭。
今晚的風有些大,他竟生出了席沉衍很好的奇異感覺。
許是在修真界,被那群控制欲極強, 不會聽人說話的神經病纏久了。類似「嗯, 聽季卿的」這樣的話, 竟然變得難能可貴。
以至於現下, 這人分明有機會要挾他,卻輕輕揭過,提一個不讓他為難的小要求。也讓他有了不小的情緒波動。
「席沉衍。」
身後的腳步聲停下, 應該在看他。
季卿緩緩道:「我唯二主動做過兩件危及性命的大事。一件是救你,季嚴俞來不及攔我。另一件是想讓季嚴俞擁有一個海晏河清的世界,他過不來攔我。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對他好一點,他很可憐的。」
聲音很輕,像是隨時都能隨風散去。
席沉衍沉默地注視著季卿不算寬厚的背影。
本該沉痛的話,卻被這人云淡風輕地說出來。好似季卿是鐵做的,日月交替,時代更迭,只能讓他多了無足輕重的鏽跡。
磨一磨,就能向陽而生。
又覺越平靜越委屈,心中生出了難以言喻的酸澀,恨自己來得太晚,不能親一親沉寂疏離的琥珀色眸子。
席沉衍嘆息一聲,回頭去找身後不加掩飾的視線,對上了季嚴俞近乎崩裂的表情。
他思忖一秒,上前攬住季卿的肩膀,擋住這人的視線。
「上次的口腔潰瘍好了嗎?」
「……這都多久了,說什麼廢話呢。」
席沉衍笑了一下,「我看看。」
季卿忍了忍,沒忍住,「給你臉了呀。」
說著拒絕的話,卻是任由人捏著他的臉,查看口腔。
「嗯,好了。進去吃飯。」
季卿進去了,但是後半場興致不高。即使回了家,仍舊不放心揪著季嚴俞的領子,警告。
「席沉衍這人慣會玩弄人心,你受了委屈,要告訴我的。」
季嚴俞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在眾人面前不管不顧地抱著他。
太過突然,季卿對季嚴俞沒有防備,被抱了滿懷,柚子香氣像是要把他淹沒。
季嚴俞摩挲著弟弟紅透的耳廓,「嗯,知道,都告訴你。」
「怎麼亂撒嬌。」
季卿的聲音很輕,一旁的張宿卻聽見了。
他的目光在季卿緋紅的脖頸,以及季嚴俞泅濕的雙眸里逡巡,很輕地笑了聲。
四月末的陰雨季,裹著潮濕的空氣急急湧來,輕而易舉地讓光潔的牆壁透出水霧,也讓乾涸沉寂的心臟得到了點點慰藉。
直到季卿在基金會茶水間門口碰到趙乾,柔軟的心臟又開始硬邦邦。
「你有事?」
「嗯,老闆想您收下那輛藍色的帕加尼,他說您不喜歡這個顏色的話,他去換一輛。車子現在停在地下停車場負一樓A區501。」
車鑰匙被攤在季卿面前。
身側窸窸窣窣的響動也越來越高。
季卿視線從面前的車鑰匙挪開,落在四周充滿探究欲的基金會同事身上。他耳力好,聽到了人事主管的小聲議論。
「草!我知道那輛帕加尼,兩千萬打底呀,我看著席總大早上開過來的。」
「不是,不喜歡顏色不是拿去改色?直接換呀。」
季卿睨了眼人事主管,這人當即訕訕閉嘴。
「不收,無功不受祿。」
趙乾賣慘,「季總,事不過三呀,我都第二次送了,你不收,席總會撕了我的。」
季卿不想理這人不基於事實的屁話,轉頭就走,又被人拉住。
「您不收,可不可以讓我拍一張您帶著無事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