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去看端坐著的喻糾。
「季總該給我個解釋的。」
「喻糾,我有——」
聲音戛然而止。
喻糾就見本準備放話出來的冷肅青年打開手機,像是在播放一個視頻,而後瞳孔倏然緊縮,連指尖都開始顫抖。
手機里先是傳來重物數次擊打的聲音,緊接著是悶在喉間的痛呼。
隨後是細若蚊吟的笑聲,「哥,不怕的。」
那位在商場上雷厲風行,果決又不講情面的席沉衍,陡然起身。
竟是把利益和教養拋諸腦後,在椅子倒地的巨響中,拉著好似處於崩潰邊緣的季嚴俞,不管不顧地走了。
助理蹙眉,「這兩位也太不講規矩。」
喻糾沉著臉,注視著因為慣性不斷開闔的包廂門。
只覺耳邊都是熟悉的,軟軟的,仿佛讓全世界都褪色的聲音。
「哥,不怕的。」
他的眼睫開始小幅度地顫抖,一個荒謬的念頭在腦海里形成,轉瞬間勾走他的靈魂。
直到一道聲音響起。
「喻總呀,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您,我一直很想和您聊聊海城藝術博覽會。上次我看席氏的席沉衍和YQ的季嚴俞都去了,說不定他們下一步的工作計劃和藝術展有關。」
一張照片出現在眼前。
喻糾盯著照片裡,午夜夢回時,刻畫過千萬遍的臉。硬邦邦地直著腰坐著,聲音啞得過分。
「他是誰?」
李振順著喻糾的視線看去,「季嚴俞的弟弟季卿。」
這句話本該沒有問題的,李振卻發現在京市做事狠辣的喻糾,眼裡的光一點點變亮。
又像是想到什麼,臉色倏然間慘白如紙,連呼吸都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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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照片裡的季卿,和所有人料想的都不同,正抬腳踩在季沐思嫩白的手指,聽著人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
旁邊徐楊睜著空茫茫的眼睛看著,驚懼深深藏在眼底。
「弟弟,要對付人,不好在受害人樓下說的。」季卿垂眸看向滿臉憤恨恐懼的季沐思。
看著平日裡千嬌萬寵的小少爺難受的弓著背,想要碰一碰鮮血淋漓的指尖,又在接觸到他的視線後,倏然縮回。
眼淚撲簌簌落下。
「二哥,疼。」
「哪到哪呀,忍著。」
季卿笑笑,「起初我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解決你。但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為了和哥哥好好地在法治社會活下去,總要用點手段的。」
被他踩手的人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些,愣了一會。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季卿補充,「你知道特殊防衛嗎?對正在進行的行兇、殺人、綁架等嚴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即使致人死亡,也不負刑事責任。」
分明是沒什麼起伏的語調,季沐思卻覺頭皮發麻,呼吸一滯。
好似頭頂巨劍高懸,轉瞬間就能刺下來。
而那人只是輕描淡寫看他一眼,蹲下身,輕柔地撫摸他的臉。
「弟弟,你本來可以沒有痛苦地離開,但是你趁我昏睡折磨我,還把視頻發給季嚴俞。他膽小,要害怕。你讓他難過,我也不能讓你好過的。」
「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一旁的徐楊至今弄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有些恍惚,記憶仿佛還在一個小時前,季卿被他綁著,帶來爛尾樓。
帶著綁匪頭套的季沐思幾乎迫不及待地架上錄像裝備,用準備好的鐵棍敲在季卿的膝蓋上。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搗藥,生生將人折磨醒。
季卿的腿扭曲的耷拉著,漂亮的臉蛋上是深可見骨的刀痕,鮮血染紅了灰色水泥地面。明亮的色調讓季沐思,下意識地舔了舔因激動而乾裂的唇瓣。
就連徐楊也有些不忍看,側身避開飛濺的血液。
他也在之後聽到了一些未曾接觸過的豪門秘密。
季沐思說:「小時候,我就好奇,為什麼你這麼討厭番茄。我一哭,爸爸就告訴我原因了。原來你母親是被你害死的呀,生你的人血肉糊在臉上的滋味怎麼樣?眼前全是紅的,黃的,白的。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做噩夢,看到切開的番茄就要發瘋。」
這位人前良善的小少爺,杏眼圓睜,得償所願的欣快感令他忘乎所以。
他像是看不慣季卿事不關己的模樣,揪著人的頭髮,惡狠狠道:「說話!」
該說話的人不為所動,不知道在想什麼,似是疑惑,「忘了。」
季沐思只當季卿在硬撐,「我弄了一池子的番茄汁,就在你後面呢。等你死了,我把你放進去,詛咒你生生世世是個瘋子,被噩夢所困,萬年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