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江曜。rdquo他捧著腰間那塊羊脂玉佩，指著上頭的字，皺著眉宇想了想，一字一句道，ldquo日、出、有、曜，羔、裘、如、濡。rdquo
ldquo阿母，蘇大人說，我是太陽，會一生閃閃發光。rdquo
江見月低頭同他額間相抵，ldquo你喜歡他嗎?rdquo
ldquo喜歡!rdquo長生道，ldquo阿母喜歡嗎?rdquo
江見月沒有說話，笑著落下一顆眼淚。
蘇彥依舊每日來椒房殿，他已經鮮少出宮，基本住在中央官署的清輝殿。九卿很是感謝他，因為他又一次攬下了所有的值守。
江見月嗤之以鼻，蘇彥卻很高興。相比宮門下鑰，中央官署的值守要晚一個半時辰，也就是說他可以多在椒房殿留一個半時辰。
長生還不太懂值守的意思，只知道每天蘇彥離開時天色都黑了。遂道，ldquo蘇大人，其實椒房殿有很多廂房，你住這也成!rdquo
太醫令都說蘇大人可以給阿母揉背，住在殿裡應該也無妨，他在心中暗思。
蘇彥便道，ldquo再等等吧。rdquo
廿九，江見月同太常一道主持儺戲和祭祀天地，天未亮就起身更衣。蘇彥從中央官署過來，手裡還拎著一個食盒。
是一盅粥。
他道，ldquo陛下安心去，臣守著殿下。rdquo話畢，去了長生殿中。
江見月看他背影，半晌坐下用膳。
一桌膳食，待用完那盅粥，已經用不下旁的。
走時過來看長生，蘇彥起身道，ldquo他睡得很好。rdquo
江見月道，ldquo粥都喝完了，還有嗎?長生也愛喝。rdquo
ldquo有。rdquo蘇彥話落，追上兩步，拉住她。
江見月回首看他。
他手中拿著一隻琺瑯鐲，是她十歲那年的生辰禮。
四目相視，他給她戴上腕間。
這日，接近子時才結束儀式。江見月回來，見蘇彥伏在榻畔，守著沉睡的孩子。
轉眼天明便是除夕，景泰十年的最後一日。
一年除夕至，鑾駕高設未央宮。
今歲乃景泰十年，是女帝登位的第一個十周年，除夕宮宴格外盛大，各地刺史及以上官員都入京祝賀，甚至還有終年守在邊境的三王，和杜陵邑的前郢宗親。
但酒過三巡後，女帝便以身子不適為由，提前離席了。
蘇彥送她回的椒房殿。
ldquo陛下哪裡不適，可要宣太醫令? rdquo蘇彥看她神色尚好，沒有染恙的樣子。
江見月看過已經睡熟的孩子，回來自己殿中，揮手譴退侍者，ldquo朕沒有不適，不過是見得烏泱泱的人，忽覺鬧騰。幼時唯恐孤單，如今更恐喧騰。左右明日起至元宵，有的是節宴，不差這一時半會。rdquo
她摘了冕冠，脫去袍服，轉身見就在自己咫尺間的人，ldquo你也可以走了。rdquo
ldquo臣不走。rdquo為臣當以恭順，為夫當以尊重，為師當以持重，這是蘇彥人生第一回 清醒著在深夜她的寢屋中，開口說ldquo不走rdquo。
卸下了冠服華章，江見月整個人輕鬆下來，徑直走去妝檯梳理頭髮，見人隨在身後，不由笑道，ldquo不走，就不怕御史台嗎?rdquo
ldquo臣已經無甚好怕了。rdquo蘇彥從她手中接過梳子，給她篦發舒緩神經，ldquo御史台再要彈劾臣，該是彈劾臣不履為父為夫的職責，不堪為人。rdquo
江見月看了鏡中人半晌。
兩人在銅鏡中相視，蘇彥道，ldquo陛下怕喧譁，然臣在此處，亦不過二人爾，不會喧譁。rdquo
他將她披散的長髮梳通理順，轉來她身前半跪膝畔，握住她雙手，仰首道，ldquo臣早年，與人許諾，伴之每一個除夕，不讓她一人獨過。臣已經錯過經年，還望陛下許臣補之。rdquo
江見月挪開眼神，咬著唇瓣不欲看他。
銅雀燭台，燈影搖曳。
蘇彥頓了片刻又道，ldquo皎皎，你不是一直腰疼嗎，我練了許久，給你按揉一會，好嗎?rdquo
江見月輕嘆了一聲，轉眸凝視他，抬手撫摸他眼角細碎的皺紋，人生原就是過去一息便少一息。
從渭河初遇至今，十七個年頭了。
這一生，能有幾個十七年!
她也想試著想一個人走，到底還是無法抑制宿命般親近。
ldquo皎皎!rdquo 蘇彥的聲音忐忑不安。
ldquo沐浴吧。rdquo江見月從他掌中抽離，起身轉去內室。
ldquo皎皎，我mdashmdashrdquo這男人反應遲鈍起來，簡直驚天地泣鬼神。
ldquo我說沐浴!rdquo
江見月終於提聲怒道。
蘇彥終於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