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泉的俞家罷?」坐在婁琤右手邊的漢子略顯激動地用手指敲了敲木頭桌面,「他家的事情我倒是模模糊糊有聽說過大概,只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也是前幾天從旁人那聽了一耳朵......」婁琤學著當日茶棚內絡腮鬍大漢的樣子,把俞家的事又複述一遍,立刻引起桌上三人的興趣。
左手邊的人連面也不吃了,憤慨道:「這些有錢人都喪良心,非要把好好的娃搶過去嫁給病秧子,換誰誰樂意。」
「那可說不準。」一個本沒搶到位置,端著碗站在旁邊吃的人湊上來插話道:「你知道俞家財產幾何嗎?多的是人願意進他家的門,一輩子吃喝不愁。」
又有人反駁:「按你這麼說,他都進俞家門吃喝不愁了,怎的還要殺人?」
站著的人被堵得啞然幾息,嘴硬道:「那、那沒準他想在俞家偷點東西占為己有,被發現之後索性就下手殺人了唄。」
婁琤聽不得訾驕被人這般污衊,卻為了打聽消息無法當即翻臉,陰沉沉地握拳,趁攤子前擁擠時蓄力往那人的方向踹過去一腳,對方哎呦兩下後站不穩地摔了下去,周圍又是一片吵嚷聲。
灰藍短衫的漢子搶回話頭,胡猜著問:「是不是他跑到我們鎮上了,所以這些天在查啊?」
婁琤低聲附和:「或許罷。」
「哎呦,那近幾日可得把門窗關嚴實了。」有人不免憂心忡忡,「雖說我們和他無冤無仇的,但他都殺過人了,萬一發狠起來......」
眼見著摻和此事的人越來越多,事情又傳得越來越離譜,坐在隔壁桌的幾名衙役終於拍了拍桌子大聲喝止:「行了行了,俞家的案子已經結了,不可再胡傳!再有捕風捉影沒事挑事的,都抓去衙門打上兩板子。」
帶刀的衙役發了話,鋪子前頓時安靜不少,唯余兩三人還在竊竊私語。
「結案了?」
「這麼快,看來人已經抓到了罷。」
「差爺,是不是在我們鎮上抓到的人啊?」
衙役將早飯錢留在桌子上,抬起胳膊朝外揮揮手道:「少打聽案子,都散了散了。」說罷便隔開人群往衙門去上值。
鋪子外頭眾人嘀咕片晌,很快便重新談論起別的來,仍舊是熙熙攘攘的熱鬧氣氛。
婁琤二話不說地自人群中脫身,急忙朝城門口方向趕,途中路過芝麻餅的鋪子,想著包袱裡帶的乾糧都是冷硬的,必然不好吃,就停下買了三塊手掌心大小的甜芝麻餅,踹在懷裡匆匆跑出城。
訾驕仍坐在原地,過了清晨時分,日頭愈發烈起來,幸好頭頂的樹冠足夠茂盛,為他遮去不少熱意。然而臉上密切地貼著半張面具,總有些悶悶的不適感。
他無事可做地把玩婁二耷拉下來的耳朵,卻見手上的耳朵忽地支棱了一下,狗尾巴也跟著搖晃起來。他轉身去看,遠處果然有人正向他趕來。
訾驕站起身,待婁琤來到自己面前,便覺對方面上似乎透著幾分放鬆。
婁琤率先從懷中拿出尚且熱乎的油紙包,喘勻氣道:「我買了芝麻餅,你先吃點。」
「恩。」訾驕接過泛著油酥香氣的紙包,眸光微微閃動,「想來事態並不緊急?」
婁琤點頭,與他原樣轉述了衙役的話。
「結案?」訾驕亦是稍顯詫異,驀然間不太明白怎會突兀結案。他垂目靜靜思忖此事,手上無意識地打開紙包,從裡頭拿出塊熱騰騰的芝麻餅。
小燒餅做成滾胖的圓狀,裡頭是碾碎的芝麻摻著糖,燙呼呼、甜絲絲。咬下去的時候總得時刻留意,不小心便會燙著嘴唇與舌尖。
婁琤看對面人半點不帶停留地將芝麻餅放進嘴裡就要咬,顯然是正專注於其他事,連忙握住他的手按下,「小心燙。」
訾驕頓住動作,張開的唇稍稍合起,未曾在意自己的手被對方握在掌中,抬眸道:「琤哥,你可知昨日那絡腮鬍子所說的西南邊的鎮子是何處?我們去一趟瞧瞧罷。」
清寧鎮內的衙門並沒有因俞家之事在坊間大肆搜查過,許多人都不知曉此事,也打聽不出什麼消息。西南邊的鎮子卻不同,官差們拿著告示四處搜巡過,毫無徵兆的又說已結案,想必自尋常人家口中也能探聽些始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