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邊說邊撤,後怕不已。
是她眼瘸了。這人哪是她能調戲得了的。剛才那一個眼神好像要殺了她一樣,嚇死人了!
雲懷真周身冷意漸漸滲出。
這女人的胡言亂語他並不想理會,可「小情人」「相好的」這些詞,卻扎入他耳中遲遲不肯消散。
只要一將這倆詞同鳳翾與懷錦聯繫上,雲懷真便覺得難以忍受。
母親身體不好,已經不能管事。現在雲府中下人都聽他調遣。
這幾日,懷錦與她都在家,家中僕人應當知道兩人動靜。
但他只知道鳳翾每日都會給懷錦送飯,卻沒有問過,兩人是不是時常相見。
雲懷真臉上的肌肉繃緊,他看向鳳翾進入的丁婆家的方向。
她會怎麼說?
————
此時,鳳翾見到丁婆從房中拿出來的她的舊衣。
丁婆說:「最近眼花得有點厲害些,縫起來有些吃力,你看看哪裡需要改嗎?」
鳳翾先看了看衣裙,見陣腳細密,雖然仍能看出修補的痕跡,但也足見用心。
「沒想到丁婆您能給補得這麼好!」她語氣熱烈道:「丁婆您的手藝就算到宮裡,皇后都要夸一番。」
她說得誇張,本是要讓丁婆開心,可丁婆卻臉色變沉,不言不語。
鳳翾腦筋急轉,忽然意識到,她可不屑於讓皇后誇獎。
丁婆對皇家的仇恨,好像很深……
她忙轉了話題,拉住丁婆蒼老的滿是硬繭的手說:「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才會眼睛不舒服?每天不要做太多活了。要不我陪您去醫館開個方子調理一下吧?」
丁婆擺手道:「不用費這個心,只是因為年紀大了,這是天道,人不服不行。」
鳳翾說:「可我覺得,既有天道,天道中便包含著規則;既有規則,那便有改變規則之法。」
丁婆笑了笑:「年輕人吶,輕狂。命運豈是人力所能修改的?」
「聽起來,丁婆您是有遺憾之事?」
鳳翾只是隨口接話。
她小心試探過很多次,但每一次丁婆都對過往避而不談。
她以為這次也一樣。
豈料丁婆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以前……我有個孩子。」
鳳翾頓時屏住呼吸,豎起了耳朵。
但臉上表情卻不敢有什麼變化,怕被丁婆發現她對這個話題額外的關注。
「那孩子命很苦,被人藏起來,見不得光。被關在深宅大院裡,雖然有錦衣玉食,還有學識淵博的老師。可他過的根本不是正常孩子的生活。」
丁婆的眼中,逐漸亮起被過往點燃的幽光。
「他唯一能依賴的人只有我,我也發誓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丁婆微微皺起了眉:「我一直知道這孩子的未來充滿莫測的危險,所以從很早起就做準備了。」
鳳翾小心翼翼地提問:「那然後呢……」
「然後,在危險果然到來的時候,我準備帶他逃跑,可有人卻把他從我身邊帶走了。」
「白白準備了那麼久。我不還是失去了那孩子。」
鳳翾:「您沒想過要去找那個孩子嗎?」
丁婆搖搖頭:「我已經是個沒用的老婆子,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樣,他現在應該已經長大了,不用再像小時候那樣需要我了。」
鳳翾忍不住想說:他需要的!
不過理智告訴她,丁婆今天說了這麼多,已是難得。再深入聊的話,恐怕會觸發丁婆的戒備。
她軟聲說:「他一定想念您……」
忽然,丁婆身後的牆頭有碎石頭滾落下來,砸在放在牆根的陶缸上,發出了噠噠聲。
鳳翾抬起眼看去,她以為是風將石頭吹下來的,卻撞上了一排四個人頭。
鳳翾嚇了一跳,呀地叫出聲來。
丁婆立馬回身,見趴在牆頭的是幾個頭髮拉碴賊眉鼠眼的漢子。
她抓起掃帚朝他們打去,一邊喝道:「看什麼看,挖了你們的眼珠子!快滾下去!」
四人嬉皮笑臉地從牆頭跳了下去。
丁婆憂心地對鳳翾說:「這幾個是這一片的混混,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煩人得很。」
「他們大概看你一個小姑娘好欺負,盯上你了。你快回家去吧。」
任誰都會被牆頭突然冒出的四個丑腦袋嚇到的。
鳳翾驚魂未定,連忙起了身。
丁婆道:「等等,我陪你一塊出去吧。」
鳳翾手裡握著把丁婆塞給她的菜刀,左顧右盼地出了門。
但走到人多的地方,就有人看向她手中的菜刀。鳳翾有些不好意思,將手垂下,讓袖子擋住。
在陰暗潮濕的一個死角處,幾雙眼睛窺視著嬌氣的少女與衰老的婦人。
「說這小娘子是來找丁婆縫補衣服的,同丁婆沒什麼關係。」
「沒關係?沒關係她三天兩頭來找丁婆。還回回都帶著些酒肉布帛之類的東西,一看就小有身家。」
「我看就是個孤身小娘子,沒什麼伴,就找丁婆來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