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謹記老師教誨。」陸雋明白陳昌石的意思,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學生現在吃得飽穿得暖,先生不必擔心我捉襟見肘。」
陳昌石樂得咯咯笑,倘他手裡有戒尺,橫豎要敲打一下陸雋。
說這孩子聰明罷,也確實是他教過最有悟性和耐性的學生了。但拋開書里的東西,陸雋少年當家,吃盡苦頭,卻沒學會好好料理自己。
「你有多久沒給自個兒添新衣了」陳昌石端量一眼陸雋,這些年來,他目睹這樣一個清瘦固執的少年扛起陸家,當了爹娘的頂樑柱。
陳昌石身為老師,救濟學生也是於情於理。可陸雋執拗地不肯接受,說不想再多背一筆帳。
如今昔日的少年長大了,個頭挺拔,長久勞作練就出一身健碩的體魄,唯獨臉和以前沒差別。
他穿的衣袍早已不是很合身,袖口短了半截,幸好當下時節不冷不熱,不然就他這一出,入了冬非得生凍瘡。
陸雋把袖口往下拉,勉強蓋住手腕,說道:「入伏天買了一件長衫。今日急於來見老師,走得匆忙,不曾注意穿了不合身的衣袍。」
「傻得不輕。」陳昌石行年七十,按理說跟他這般歲數的老人,已不講究吃穿用度了。
陳昌石年輕時便打扮得俊俏,到老了也是如此,今兒個若要教學生,則戴小冠,穿竹青藤紋長袍。明兒若要招待客人,則穿象牙白山水雲袖錦袍,可講究著呢。
「你瞧老師的行頭,再瞧瞧你的,像個年輕人該有的派頭嗎」陳昌石咂舌搖頭,指著陸雋的腰帶,說:「這種老土的腰帶老夫有幾個扔幾個了,你竟能穿出門。」
陸雋很了解老師的個性,他人老心不老,繞著彎來提點他注意穿著打扮,儘管言語間嫌棄。
「那老師今日有空嗎」陸雋有些日子沒去街上逛了,客棧掌柜剛給他結了工錢,手頭正寬裕。
而家中的柜子除了虞穗送給他的那件衣袍,的確無一件像樣的。
陳昌石聞言笑道:「你若說去陪你購置行頭,自然是有空的。若是跟我討論詩書,那我就說不準了。」
陸雋頷首道:「勞煩先生陪我到街上一逛。」
言畢,陳昌石讓小書童去稟明夫人,午飯不必備他們的份兒了,他和陸雋要下館子吃。
如陸雋的身材模樣,不難買到合身的衣衫,只是陳昌石在旁挑剔,逛了一家又一家,到最後,陸雋全憑陳昌石的意思來買了。
這大抵是陸雋買過極為繁瑣的一次,報腹、中衣、袴、旋子、貼里、加之外穿的墨綠緙絲木蘭對襟圓領袍,攏共有六件。
恰好路過一家裁縫鋪,陸雋進去買了兩團針線,一團是金色,另一團是淡粉色。
他想給虞穗繡一張絲帕。
……
金陵城近來雷雨不斷,虞雪憐在閨閣悶頭讀書。
現在她房裡伺候的丫鬟是金盞和良兒,有晚香的事在前,良兒在房裡處處謹慎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