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到了歇息的時辰。老太太走了,柳姨娘就領著兒女和貼身丫鬟回攏翠閣。
陳瑾生了一肚子氣,對虞雪憐不理不睬的。
唯有虞牧依舊如常,他帶虞雪憐出了廂房。
夜色仿佛是快燃盡芯子的蠟燭,映在地上的光忽暗忽明。
虞雪憐跟虞牧穿過遊廊,他忽停下腳步,黑亮的雙眸呆呆地看著虞雪憐,問道:「妹妹,你今天去城外買字帖了嗎」
虞雪憐囁嚅道:「大哥,今日是我倒霉,悶在閨閣那麼多天,祖母不叫我去她房裡用膳。單是這一次出府,卻被她逮到了。」
虞牧抿了抿唇,妹妹答非所問,也是一種回答。
她今日不是去買字帖——但她確實去了城外,方才在祖母的廂房,他看到妹妹的裙擺沾有泥土。
虞牧長在軍營,聽覺嗅覺被練就地敏銳,妹妹愛乾淨,喜歡攜帶香囊。現在妹妹站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距離,他清晰地聞到她身上的灶火味。
妹妹是去見了什麼人,並進了那人家裡的灶房。
虞牧遂想到南川昨天來府上,說妹妹莫名的古怪,在研究兵書。
南川用嚴肅認真的口吻告訴他,要當心盯著妹妹,觀察她身邊有沒有異常的人或事。
虞牧默然陷入沉思,旋即道:「我送你回蘭園。」接著往圓拱門的方向走。
他在軍營一年半載回來一趟金陵城,知道的家事少之又少。然僅這一晚,妹妹拒婚臨川侯府,在遊船宴會上誤吃藥酒……跟妹妹有關的話他都格外注意,他認為柳姨娘所言和事實有偏頗,所以決定親自問問妹妹。
在他眼裡,妹妹的個子是高了,稚嫩的臉蛋隨歲月遞進成熟。但血脈相連,他是陪著妹妹一同長大的,記憶中那一聲聲「哥哥」,肉乎乎的手抱著他的胳膊,央求他去後花園捉蝴蝶。
在妹妹的口中,他是全天下無人能敵的哥哥。
從爬樹、翻花繩、捉蝴蝶、到教她騎馬射箭。那時妹妹已經十三歲了,少女有了心事和秘密,偶爾會調皮地打攪他練武,問他的不再是玩耍捉蝴蝶,而是一些他也似懂非懂的問題。
虞牧笨拙地嘗試去解開妹妹的疑惑,可父親安排他入軍營,他解不開了。
他和妹妹相隔兩地,只可通過家書對話。
虞牧一度很鄙夷自己,武功是父親從小教給他的。除此以外,他找不到別的優勢。
他反應遲緩,做事慢,寫信慢,周圍的同僚寫半頁紙,他只落筆寫了兩行。
這便是南川為什麼喜歡逗妹妹玩,他和妹妹之間說過的話,議論過的事,南川都一清二楚。
他寫得慢,南川聰明機靈,看不下去他慢吞吞地研墨潤筆,便幫他寫信了。重要的是,南川不愛寫信給父母,隔兩三個月才寫一封。
後來,妹妹在書信中總是給他講臨川侯府,說侯夫人對她極好,要她嫁到臨川侯府做小侯爺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