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重新揚起相父最喜歡的傻瓜笑容,掀開木板。
待掀開時,卻只余悲怒。
笑爾不放手,命中無,偏強求。
無情棒打痴情種,一場荒唐黃粱夢,誰能分明現世因果?
君死我生,黃泉萬里。
天地不憐,死亦不休。
第25章 周望月
淡煙衰草,日暮蒼山。
謝承運朦朦朧朧睜開雙眼,四周寂靜,連蟲鳴都沒有。
撐著地就要坐起,冬日的山很涼。寒風呼嘯,吹得樹枝颯颯。
「你醒了啊。」
正暈眩時,背後穿來聲響。
一位姑娘用葉子卷著水,匆匆來到謝承運身旁。
身子發軟,就著她的手急急喝了幾口。
姑娘拍他的背:「慢些,慢些。」
恍惚中謝承運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達萬里的夢,夢境歷歷如真,醒來還如在夢中。
「我這是在哪?」
「上樑,綏安城。」
謝承運想起了小皇帝,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的屍體的。
姑娘放下葉子,蹲坐在地上看著他的臉緩緩開口:「我來山上采野菜,是一隻黃鼠狼引我找到你的。」
謝承運想到了法緣寺那隻漂亮的黃鼠狼。
巧濟黃仙,巧結善緣。
沉默半晌,謝承運看姑娘年紀不大,便又問:「這麼晚還在山上,你爹娘怎麼放心得下?」
「我沒有爹娘。」
「抱歉。」
姑娘露出笑容:「不用抱歉,我習慣了。我帶你下山吧,夜深了,山里會有野獸。」
白衣如雪,墨發垂肩。林鶯兒從未見過如此俊雅的人,躺在泥地,就如仙人墮凡。
她扶著謝承運站起,仙人身上的梅香,直往她鼻尖飄去。
山路不好走,謝承運又許久未曾活動,走得慢極了。
星星在天上閃爍,倒也看得清楚前方路。
來到茅草屋,林鶯兒去煮野菜,謝承運拿柴點燃火盆。
荒郊野地,外面大雪紛飛,空蕩蕩的屋子除了他們二人和簡陋的被褥便一無所有。
火盆的光將謝承運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抬起頭,想仔細看看這個草房子,卻發現四邊都已經崩壞。
一陣風吹過,整個房子都在搖動。
林鶯兒端著煮好的野菜湯過來,「餓了吧,快吃些熱乎的暖暖身子。」
捧著破碗,謝承運想:這樣的房子怎麼能過一冬呢?等到雪晴了,我到城中去,換個泥瓦匠來修理修理。*
飲過菜湯,林鶯兒拿過碗去洗。
躺在茅草垛上蓋著薄被,心裡想的卻是朱允胤。
真是前世冤債,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卻依舊放心不下他。
昏沉閉眼,夢中淒悽惶惶。朱允胤大聲喚著他的名字,連名帶姓的喊。
跪在泥地狼狽的哭著,問他為什麼一聲不響的丟下自己,自己活的好辛苦。
太陽升起,雲霧蒙蒙。朱允胤大聲求他帶自己一起走,伸出手去抓他,卻再也抓不到。
惶急中謝承運驚醒了,林鶯兒在旁邊睡的正酣。
謝承運從大缸舀水洗了臉,前塵已盡,他的路,還應他自己走。
片刻後林鶯兒也醒了,揉著眼煮了兩個蛋。
一隻狗,兩隻雞,三床薄被,一間草屋。
這便是父母留給她的全部。
將蛋遞給謝承運,謝承運道了謝,便背起竹筐,攏過一捆草。
約定黃昏再歸。
腳下是一片沙土泥路,謝承運緩慢的走著,背影漸漸變成一個點。
日出西山,水天共碧。
綏安城來了位玉面郎君,草馬編的栩栩如生。
生得眉清目秀,氣質高雅,若得幸能觀他一笑,世間萬物便都失了色彩。
雖然麻衣舊衫,卻難掩金枝玉葉。這樣的神仙人物,是用金錢堆出來的。
謝承運總覺得自己忘了許多事,卻仍記掛朱允胤。
賣馬時也會側耳聽說書人講他的事,他豐功偉業,開太平萬世。
正入迷聽著,連手上的馬都忘記編了。
臉前卻傳來聲響:「嘿,你這草馬是怎麼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