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阿雲…相父對不起。」
眼淚流下,膝行兩步去捧謝承運的手:「相父,你的手疼不疼。我錯了…我錯了。」
瘦削的下巴讓人心疼,臉腫了,跪在地上去抱自己的大腿。
顫抖著身子,一味重複:「我錯了,你別不要我,別討厭我。」
謝承運撐著身子,神色悲憫,探出手去摸他的頭。
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啊,這麼就變成了這樣?
又是大風吹起,刮著衣袍。
謝承運蹲下身子,去抱朱允胤。
懷裡的人愣了愣,好似受寵若驚。
「相父。」
鼻尖都是梅香,是樹上飄來的,還是相父身上的?
謝承運嗓子嘶啞,絞著眉,同樣流著淚:「朱允胤,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跪一蹲,月色灑滿地。
朱允胤捧著謝承運的臉,睫毛濕漉漉的。
「相父,為什麼你就不能嘗試接受我呢。」
拉著謝承運的手去摸自己的心口:「我好痛啊,你可憐可憐我。你不把我當大人,你不依靠我。可你也不把我當小孩,就算我哭你也不疼我。」
「我好恨你,可我又好愛你。我愛你愛的好痛苦,恨不得把心都挖出來給你,可是你卻不要。阿雲,你可憐可憐我吧。」
謝承運流著淚,卻一言不發。
「謝承運,你是在乎世俗,還是你真的不愛我。」
空蕩的夜,將一切吞噬。
片刻後,謝承運突然道:「我愛你。」
朱允胤還未來得及露出笑容,謝承運又道:「可我對你是家人的愛。」
家人的愛。
僅僅四個字,便把一切都定死。你我只能是家人,不能是愛人。
「我尊重你,我愛你,所以我無法欺騙你。」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謝承運抬起臉:「你還小,我得對你負責。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你只是害怕我不要你。」
「我不小了,我已經及冠,我明白什麼是愛。」
朱允胤的倔強和謝承運一模一樣。
他拉起謝承運的手去摸自己的心:「你摸摸看,它是因你而跳動。」
「四季變化,草木枯榮,興衰成敗。一切都會變化,可我對你的愛永遠都不會變。」
謝承運看著他,好似又看到了那個十三歲的少年。
躲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睜著大眼問他:相父,我們還能回家嗎?
回家,謝承運的淚水又從臉頰滑落。
被系統帶來後,自己為什麼執著要回家,因為家裡有他啊。
先帝駕崩,長姐移情,避疾久呆邊疆。
他得回來,回來為他遮風擋雨,替他支起這個破碎的國家。
既然長姐不要你了,那我要。
我們都是沒有爹娘的孩子,我用我的頭顱為踏板助你成為聖世明君。
你流芳百世,我來替你背千古罵名。
朱允胤拉著謝承運的手,看著謝承運流淚的眼:「相父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你看看我。承認吧,你也愛我。」
謝承運看著朱允胤執著的臉,愛與不愛重要嗎。
他們註定會在一起一輩子,不管以什麼身份。
朱允胤離不開他,他又何嘗離得開朱允胤呢?
青山隱隱路漫漫,他遠道而來尋他。
謝承運想,自己應該也是被他感動過的吧?
雪中相依偎,朱允胤不停重複:「相父,我只有你了。」
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只有他了呢?
朱允胤抱著謝承運回了宮,討好似的跪在地上,攬著相父的腰。
半垂著腦袋,只微抬眸子悄悄觀察。
朱允胤知道他這個姿勢最可憐,最能讓謝承運心軟。
「你,」「陛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謝承運閉上嘴,示意他先處理外面的事。
朱允胤冷聲道:「什麼事?」
「定遠侯進宮了,求見陛下。」
「把他給朕趕……」
朱允胤悄悄瞧了眼謝承運的表情,馬上改口道:「把舅舅請回去,就說朕還未起。」
「陛下。」外面的小太監聲音里好似帶著哭腔:「定遠侯已經往這裡來了。」
「放肆!」
朱允胤顧不上裝可憐,迅速從地上站起,開始給相父裹衣服。
「禁衛軍呢,朕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居然能讓外臣闖入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