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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運話少,僅僅幾頁紙便寫完了。

細細封好,藏在枕頭下。

謝承運安心了,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晚上,謝明夷回了家。

李茗言知道該留空間給父子說話,提著衣擺,悄聲出去了。

謝承運沒有皺眉,難得睡的安穩。

風吹起紗帳,想往臉上擋。

謝明夷掀開,就要吻下。

今夜爹爹是他的新娘,爹爹最後一晚屬於他。

摸著臉,愈吻愈深。

舌頭糾纏,去抓謝承運衣裳。

好不容易停下,卻蹲在床旁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謝承運朦朧中回到了家,周避疾在舞槍。

周家熱鬧異常,長姐追著朱允胤要打他。

還是糰子的小皇帝往他身後藏:「小舅,小舅,你快攔著娘!」

「不然阿胤的屁股要開花。」

顧憫忠被這話逗笑,去拍少年顧憫生:「你什麼時候也給你哥生個娃娃玩?」

那人滿臉不耐煩,把兄長的手拍下:「你煩不煩啊,若想要便自己生去。」

「滾滾滾。」

周老將軍坐在堂上,喚謝承運過來陪他下棋,別管周姬教訓娃娃。

到了夜晚,謝承運和周避疾去翻牆。

他踩在周避疾肩上,努力往外爬。

烏罕達在下面接著他,還不忘環顧四周急切道:「快些,快些,廟會馬上開始了。」

謝承運落入烏罕達懷中,明眸皓齒,去攬他肩膀:「你別急啊,避疾還在裡面呢。」

周避疾很快也跳出來了,三個人勾肩搭背去看繁華。

祈福燈飄在天上,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隨州年年辦廟會,登台必有牡丹亭。

人頭涌動,周避疾是少年武將,烏罕達是胡人雄壯,謝承運長不過他兩。

於是周避疾與烏罕達便商量輪流把他舉在肩上,別人家舉的是娃娃,他們舉的是菩薩。

少年體態纖細,輕得就像棉花。

人間繁華,謝承運要在這裡夢一場。

可突然夢碎了,睜開眼是瓦灶繩床。

謝明夷背對著他,用力哭著,就像奔喪。

謝承運很想說別哭了,別哭了,他的心好痛啊。

可他觸碰不到他。

謝明夷好似哭累了,擦乾眼淚擠上床。

死死抱著謝承運,不停反覆:「爹爹,爹爹,明夷只有你了。」

「明夷一無所有,明夷只有你了。」

過了一晚,天光驟亮。

謝明夷不知去哪裡了,外面馬蹄飛揚。

阿爾喜比無常更先找到他。

謝承運拉著紗帳起床,去摸信和黃鼠狼。

信還在枕頭下,可黃鼠狼不見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謝承運什麼都顧不上,跌跌撞撞就要去找李茗言。

赤著腳,披頭散髮。

就像被逼上絕路的惡鬼,謝承運反倒恨自己為什麼不是鬼。

這樣他就可以飛向家。

顧不上敲門,將李茗言從床榻拉起。

李茗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跟著他。

謝承運把她推到柴房,將信遞給她。

「李姑娘,你要好好聽我說完這段話,一個字都不要落下。」謝承運口齒清晰,說得又急又快:「我沒有銀兩,只有幾朵金花藏在後山古樹下。你帶上它當盤纏,去往上樑。去漢陽紫雲郡找一個人叫顧憫忠,你把信交給他,他會在亂世護你安康。」

李茗言要去拉他:「你和我說這些做甚,你不是要回家嗎?」

謝承運悽然一笑:「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李姑娘,你替我找找那隻黃鼠狼,把他埋到法緣寺下。如果找不到也無妨,你要好好代我回家。」

李茗言已經回憶不清當時是什麼畫面了,她甚至不記得謝承運說的是帶他回家,還是待他回家。

她只聽見了謝承運的哀嚎慘叫,高大的胡人拉扯著謝承運衣領把他往裡推。

謝承運要扇他,卻被馬鞭抽至床邊上。

「你的膽子真是大,懷著孩子都敢往外跑,還敢來到上樑邊境線上。」

脖頸處有道紅印,更添脆弱。

阿爾喜去扯他頭髮:「謝承運你不怕死嗎,你就不怕死嗎!你知不知道上樑的瘟疫有多嚴重,別人都往外跑,只有你像個傻子一樣。」

謝承運捏著他的手,從牙縫擠出一句話:「阿爾喜,我要回家。我討厭草原,討厭有你的一切。我原本已經接受在這裡生活了,是你親手打碎了它。」

阿爾喜沒有說話,良久沉默後,便從憤怒爭吵變成了哭喊。

帶著喘息聲,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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