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上,陳自寒找到了一點失而復得的安慰。兩人重逢於天順十五年小雪時節,一人不敢認,一人不敢惹,兩人步步走得謹慎的很。
過了許久,陳自寒吹滅油燈,輕手輕腳地離開陳應闌的房間,忽覺手腕處一陣溫熱,低下頭才發現陳應闌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別……走……」
陳自寒:「……」
「你為什麼要給我跪下?」陳應闌囈語,「堂堂一國之主,坐擁著廣袤疆土——」
陳應闌握著自己手腕的手越來越緊,攥得陳自寒生疼,心裡發苦。
他突然內心一軟,像是有一根根毒刺,插滿他的心臟,流淌下來的血液,在陳應闌心中開了花。
「這五年來,」陳自寒緊皺著眉頭,始終惆悵不開,「你到底怎麼過的?這一路上,你究竟是如何死裡逃生,走到地老天荒的?」
這一夜,陳自寒獨自躺在深院中的榻上,輾轉反側,徹夜未眠。每當自己閉上眼睛,總會想到陳應闌那睡夢中的模樣,以及那番話,手腕部分還有溫熱的觸感,刺激著陳自寒的神經。
於是,他乾脆從床上坐起身,走過屏障,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額角處的那道疤痕,雖已乾涸陳舊,現在卻硬生生地疼了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陳應闌至死都不肯認自己,甚至還編了一個假名「謝忱」。現在,陳自寒才發現,他和陳應闌就像是塵世間紅塵中兩條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的線,時而相交,時而分離。
只有陳應闌還是夢中身的時候,他才肯認識,自己叫「陳應闌」。
*
陳應闌不知是第幾次做了這個夢——夢裡金戈鐵馬踏破皇城白瓷玉橋,清澈的河水被染紅,火焰正燒著宮殿。頃刻間,陳應闌突然從榻上驚醒,才發覺原來只是個夢。
此時,窗外恰有微微小雨,一下一下敲打著窗戶,那紙漿糊的窗戶紙太薄脆了,雨絲如劍,劃破窗戶紙,雨水進入屋內。
須臾,屋內昏暗。陳應闌起身點亮了油燈,忽聞有人叩響了府邸的門扉,便收起衣袖,拿起倚在門邊的紙傘,打開府邸的大門。
雨絲落在那人的臉上,那人戴著斗笠,天色暗淡,陳應闌也沒提著油燈,看不清他的臉,便問道:「何人?這個點兒,影衛也該回家休憩一番了!」
「我,」那人摘下斗笠,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勾勒出鋒利的眉峰,如星子般璀璨的雙眸,整張臉不施粉黛,格外精緻,「陳驚闕。」
「驚闕!」陳應闌收起紙傘,立刻跑過去,踮起腳,細緻地看了看陳自寒,「真的是你!叔叔伯伯們在漠北還好嗎?」
接著,陳自寒抓住陳應闌的衣領,將他拉到馬上。他一拉韁繩,馬蹄聲四起,濺起雨珠,落在地上,落下一圈圈的漣漪。
陳應闌問道:「驚闕,這是——」
「臨安十四州節度使集體叛亂,已經攻上晏都的永德門了。」陳應闌一驚,察覺到夢裡的那些都是真的,陳自寒繼續道,「本來是動身回漠北的,結果在甘州要道的驛站休息時,得到了朝廷的求救信,便立刻動身帶著軍隊趕來了。」
臨安十四州與甘州要道相鄰,恰好又是那些節度使的糧草線,以陳自寒為漠北都護府府軍,鎮守邊疆多年,每年都要與邊疆厥緇征戰幾日,這些細節,陳自寒肯定早就料到了。
陳應闌如何想,自家「哥哥」仿佛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一般,只是點頭道:「甘州要道我已經動輒一部分軍隊封鎖了。」
陳自寒低頭說,「驚澤,趁現在那些節度使沒有來到內城,現在跟我回漠北,這裡不安全。」
永德門是市鎮的城門,攻破了就算是正式進入晏都領地內了。話說,這晏都四處都是龍氣,那乾德帝靠背景登上的皇位,吃著先輩帝王所積累的錢財的飯,左擁右抱著北明美女妃子,頭腦蒙昧,不問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