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的話極其恭敬,說罷,他便向著卓賢一拱手,而後便和著風雪一併離開,就在與他擦肩而過之際,裴瑛又站定,微微偏過頭來,溫潤謙恭地說道:
「卓大人方才的話,下官會酌情上奏陛下的,還請卓大人放心。」
他的聲音極為動聽,卻捲起一陣寒流,卓賢因此渾身顫抖著,他就這麼目送裴瑛離開,裴瑛卻也連餘光都沒有再施捨給他。
而護衛在刑場的羽林衛將士隨他魚貫而退,偌大風雪場裡只剩下卓賢一個人。
他踉踉蹌蹌地走進了刑場,當一個個橫倒的屍首在出現時,他卻只呆呆地站著,摔倒在地,痛哭著,他的哭聲漫長而又痛苦,一直淹沒在鋪天蓋地的風雪聲中。
風聲雪聲哭聲漸漸止息,續起的是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竇丞相家的小女兒竇雲兒特地辦了場小宴,請了自己熟悉的小友前來小聚。
花廳里張燈結彩很是熱鬧,有樂人彈琴奏曲,有舞女長袖起舞,穿的色彩斑斕的小女郎們嬉戲打鬧,好不熱鬧。
竇玉夫婦最疼這個小女兒,知她要請友人,更是請了百戲表現,規模雖說不大,但是找鼎、尋橦、吞刀、吐火等諸多雜技幻術卻也是應有盡有的,各位官家貴女一時之間瞠目結舌,而後又是高興得笑個不停,你看我我看你,而後又一齊看向那精彩絕倫的表演,而後吃驚地捂著嘴,遇到危險處紛紛捂住了眼,卻又從指縫處偷偷去看。
一身紅色袍子的竇雲兒捧了酒爵來,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踏著地上鋪著的紅氈,嬌俏的臉上映上的火光的紅色,更添上一分嫵媚,她一路走,一路敬著酒,轉過不知多少人群,便到了一處長案旁。
案上倒著一盞酒爵,爵底澄黃酒液成了一條細小的溪流流淌下來,凝作一滴圓潤的珠子,攤在漆黑的長案之上。
一瞬燈火璀璨,照亮了長案之後雙頰酡紅姑娘的臉,烏黑的髮髻上簪著金桃枝,自花蕊處墜下一顆金珠子,折燈火之光落進她漆黑的眸子裡,便是一池粼粼金波,纏枝花紋雙繞長粉色曲裾長長的裙擺像是灼灼綻放的桃花花瓣,青色披帛葳蕤蔓延其上。
這姑娘,正是裴瑛之妹。
裴明繪。
小巧的下頜擱在光潔如玉的手背之上,一點朱唇唇微微翹起,迷醉的黑色眼眸望向花廳外那熱鬧的場景,各色絢爛的光影映在了她的眸中。
一顰一蹙,傾國傾城。
「怎麼不喝了。」
竇雲兒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親昵地攬了裴明繪的肩膀。
「今兒我做東,美酒自是不限的。我爹爹說了,今兒酒窖里的美酒好酒都歸我。」
「有你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
裴明繪揚起一個微笑來,眼睛也彎了起來,像是月牙一樣,好看得很。
竇雲兒卻晃了神,爵中酒一不小心也撒了裙裾之上,就這麼痴痴地看著裴明繪,喃喃地說道,「你可真像你哥哥。」
「是麼?」裴明繪聞言又是咯咯笑了起來。
她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像是彎彎的月牙,閃著淺淺的光、
「是啊。」竇雲兒捧住粉衣姑娘的臉,親昵地湊了上去,「太像了,一笑起來,簡直一模一樣。」
「你喜歡我哥哥?」裴明繪帶著微醺的醉意,頗有些疑惑地問道。
「長安哪位姑娘不喜歡裴大人呢?」竇雲兒捧著臉頰,臉上滿是惆悵。可倏然話鋒又是一轉,她就又抱住了裴明繪,醉醺醺地貼在她的身上,又扒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著女兒間的悄悄話,「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告訴裴大人。我很喜歡裴大人,特別特別喜歡他。從見裴大人的第一面起,就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