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面看著天花板,悽然地笑了,喉嚨里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直到笑聲被自己口水嗆到打斷。然後,他被小鄭扶坐了起來,麻木地任由小鄭用紙巾替他擦淨嘴角。
汗珠順著他那滾動的喉結滴下來,手指又開始不安份地抽動,他轉過頭,正好對著一面鏡子,鏡子裡的他嘴唇又可笑地收縮起來,唇瓣還在不受控地誇張外翻,兩條腿比胳膊還要細,襪子不知何時已經掉了一隻,露出整個內翻萎縮的腳掌,從頭到腳,鏡中那個人一望而知就是殘廢的。
合上眼,他聽到自己心底又哭又笑的聲音:那哭聲很悽厲、笑聲更悲慘,他意識到:無論他多麼義正詞嚴地教訓嘉峻,都不能掩蓋他自己是一個痴心妄想的癩**的事實。
他清楚地知道,對雲笙的擁有——哪怕是虛假的擁有也只是暫時的,她終究不是他的。
嘉峻不明白自己有多幸運,他生來就有很多選擇,根本意識不到能有選擇、有取捨本身就是萬分幸運的事,可也許正因為美好的選項太多了,反而貪婪地什麼都想得到。
而他——一個孱弱殘廢的可憐人,當命運把他此生最愛推到他面前時,他做出了他認為至今為止最有私心的一次選擇。
他也只是無法抗拒誘惑地、本能地伸手去夠住他一直想要的幸福而已。
推開雲笙,他做不到!只是有一點他還是慶幸的,就是雲笙並不愛他,這反而讓他罪孽感少一些。能成為她失意時的出氣筒,已經是他最合適的角色定位。或許他能夠娶到她,的確是某種意義上的「趁虛而入」。但他相信雲笙不會一直活在上一段感情的陰霾里,她會好起來的!
他想,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命運再一次將她帶離。
第8章 一些往事她想小哥哥也很可憐的,都沒……
雲笙出門時什麼都沒拿,包括家裡的鑰匙。站在黑漆的鑄鐵門外,她足足猶豫了兩分鐘才按響了門鈴。
從二層小樓走到庭院大門,也需要幾分鐘的時間,等待開門的時候,她莫名有些緊張。這裡應該算是她的娘家,可是,似乎又沒有什麼親人真的在期待她回來。
見到鐘點工柳阿姨出來出來開門,她鬆了一口氣。隨後,她聽到身後車子發動的
聲音,回頭看到小鄭直到她進門才把車開走。
這裡也是城中一流的住宅區。當初雲向天置業時,房產商打出的GG之一便是與池家所在的「錦麟天地」毗鄰。住在這裡的人雖然比不得城中所謂「老錢」,卻也是有相當資產的各路新貴。
池、雲兩家只隔了兩條街,若非如此,興許雲笙也不會和嘉嶼重逢,更不會認識嘉峻。
雲笙母親是J市人,還沒改嫁以前,和嘉嶼的媽媽做過幾年樓上樓下的鄰居。丈夫生前是消防員,雲笙還不到兩歲就因救火犧牲了。雲笙媽媽和寡居的婆婆相處並不融洽,婆婆重男輕女,大兒子犧牲後她固然傷心,但自恃還有個小兒子可以依靠,向來不怎麼重視雲笙這個孫女,對雲笙媽媽這個媳婦更是經常陰陽怪氣。雲笙媽媽也覺這樣忍著過下去無趣,乾脆把當初的婚房留給了婆家,只拿走一半撫恤金,便帶著女兒出來租房住了。
嘉嶼媽媽則是從鄰市搬來的,湊巧在她們樓下租房。兩人都是單親母親,各有各的不易,年齡相仿,又都是暖心的人,相識之後便常在生活中相互幫襯。一個抽不開身的時候,另一個幫忙看孩子也是常有的事,兩個孩子也因此熟悉起來。
嘉嶼本比雲笙大一歲,但因為身體原因,入學就比普通孩子晚一年。幼兒園和小學時,嘉嶼和雲笙是同校,雖不同班,但是同級。因為住得近,兩家人又關係不錯,他們便常一起上下學。嘉嶼媽媽為了便於照顧殘障的孩子,搬到J市後就做起了自由翻譯的工作,大多數時間是在家做筆譯,偶爾有需要陪同翻譯的活兒,嘉嶼就拜託給雲笙媽媽接送照看,兩個孩子一起吃飯、做功課、玩耍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