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剛好將兩人籠住,襯得他和他手裡的求婚戒指仿佛都成了玻璃展櫃裡的藝術品,鑽石閃耀,人艷絕。
她的視線由下而上。
越過他西裝下極具雕塑感的身體輪廓,以及隨意系在領口的跳色領帶,在張力十足的喉結上停留數秒,最後才落在那張迷人多情的臉上。
別人穿西裝大多成熟而克制,唯有他,每個毛孔似乎都散發著蓬勃的侵略感和生命力,很性感,也極乖戾,除非是真正讓他感到安全和契合的人,否則很難靠近,更不要說天長日久地與之相處。
若不是因為這樣,恐怕他早如他媽媽期待的那樣,一成年就落在某人手裡,孩子都生了一堆了。
現場的氣氛已熱烈到極致,音樂節拍仿佛久別的戀人重逢時的心跳。
「鍾粵。」何嘉佑輕吐出她的名字。
如果沒猜錯,下面應該是一大段浪漫的告白。
可鍾粵卻不想再等,直接應道:「我願意。」
所有人都開始歡呼鼓掌。
何嘉佑一愣,隨即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來,笑道:「我還做了準備的。」
「就算沒有任何準備,我的答案也是一萬次我願意。」
何嘉佑瞬時紅了眼睛。
周潼笑:「你至少讓他把流程走完嘛。」
鍾粵把左手遞給何嘉佑,眼神有種霧蒙蒙的溫柔,「信等回去我們再一快慢慢看,地上涼,跪久了膝蓋會疼。」
旁邊的周潼瞬間瞭然,打趣道:「哎呦,這就心疼上了!」
鍾粵有些不好意思,卻也只能裝作沒聽見,只垂眸看向何嘉佑一人,任他把那枚閃耀的戒指緩緩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戒圈的金屬很涼,她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著。
何嘉佑吻了吻她的手指,眼尾很紅,卻也有種少年的倔強和認真,「鍾粵,從那年淇水河邊和你一起看月亮到今天,已經三年了。我必須要說,這三年時光於我真的很動人。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與我相愛,給我溫暖,傾聽我的心事,救贖我的痛苦,讓我慢慢開始留戀這荒誕又無聊的人世間。」
鍾粵開始爆哭。
「認識你之前,我是個更習慣獨處的人,給自己選定的歸宿都是隨便哪天就去死,然後把骨灰壓縮成一條魚,再花一個世紀的時間跟著南極洲環流去游遍全世界。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也會僅僅因為陽光照在臉上或是風吹動頭髮就熾烈而虔誠地思念一個人,並無比希望自己能好好地一直活下去,用自己足夠長的生命去愛她,陪伴她,呵護她,無條件地信任和支持她。鍾粵,你曾問過我很多次到底愛你什麼,今天我就把我心底真正的答案告訴你,因為我屬於你,我的一生都在等待這個與你簽訂正式契約的日子。謝謝你的一萬次願意。」
他太鄭重其事,鍾粵反而心虛。
她自我反省了半晌,也沒回憶起自己究竟在哪件事上給過他那麼大的心理支撐,或是哪裡值得他這麼深沉的愛意。
她感覺再聽下去她的理智就要開始動搖了,於是也顧不上那麼多,還沒等他從地上起來,就俯身扯著他的領帶親了下去。
何嘉佑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一個重心不穩另一個膝蓋就也磕在了地上,疼得他瞬間瞪大了眼睛,可在別人的視角里卻成了另一番風景,現場所有人都因為她這絕對的掌控感瘋狂起來,起鬨聲不斷。
鍾粵只淺嘗輒止親了親他的唇就拉他起了身,明明心裡已經無措到了極致,卻也只能故作鎮定,擦乾眼淚裝成一派雲淡風輕。
「老婆。」何嘉佑無限委屈,「疼。」
鍾粵輕聲哄,「回家給你揉。」
剛剛整個求婚過程就屬周莉琪哭得最投入笑得最開心,這會兒他們這邊流程還沒結束,她那邊已經開始招呼大家開香檳了。鍾粵這才注意到餐廳里好多都是熟悉的面孔,畫廊的工作人員,Uni-vente門口抽菸的幾個白人男女,Solene更不用多說,她甚至還看見了阮茯。
God,這幫人是一開始就已經在這兒了嗎?她怎麼都沒有發現?
攝影師過來給兩人拍照。
何嘉佑摟住她的腰,雖然一句話沒說,眼底卻已經寫滿情話。鍾粵也儘量做著表情管理,依偎在他身邊像個終於得償所願的幸福準新娘。
好容易等攝影師放下相機,她立刻湊到他耳邊,迫不及待問道:「好端端搞這麼大陣仗,要花多少錢?場地,鮮花,餐飲,攝影師,樂隊,還有服務費……」
鍾粵越算越覺得離譜,忍不住扯住他的袖子,「你這都夠在國內辦一個小型婚禮了吧?我喜歡你,想跟你結婚又不在這些虛禮,你好歹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嘛。」
未等他說話,她又想到什麼,「還有戒指!」鍾粵捂住嘴巴,「戒指又是什麼時候買的?我聽他們說現在鑽石買到手就貶值,也太不划算了。」
何嘉佑整個被她驚住,只是一味地沉默。
鍾粵發現了他的不對,斜睨他一眼,「你那是什麼表情?是不是覺得只有窮人才這麼算帳?」
何嘉佑這才笑出聲來,「我早說了要傾家蕩產愛你的,這下子大概是真的要兌現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