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背脊繃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暗暗用力。
他很怕沈青青會發火。
就這麼對視著,誰也沒主動開口說話。
可能是麻藥的作用,也可能是和骨折相比,擦傷算不得什麼。
沈青青沒覺得臉疼。
但江致勛說傷在臉上,讓她沒法忽視。
過了幾分鐘,沈青青最先打破了僵局。
生硬地說:「把我的鏡子拿來。」
怕江致勛像沒頭蒼蠅,找不到東西在哪兒,又提醒了一句。
「在箱子夾層里。」
江致勛起身照做。
不到幾秒就找到了沈青青需要的東西。
不遠不近地舉著鏡子,方便她看擦傷的情況。
「我自己來。」
江致勛習慣性地想要拒絕,但又怕惹沈青青不高興。
只能由著她,再提醒了一句,「左手不要動。」
沈青青心裡怪怪的。
哪怕是三年前,他們關係還沒鬧僵的時候,江致勛對她也沒這麼體貼。
更別提前幾天他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立刻把她送回京市。
他的態度轉變太大,沈青青是真覺得不適應。
如果可以,她希望江致勛保持之前的態度。
等他們辦完離婚手續,就可以一輩子不來往,當對方是陌生人了。
伸手接過鏡子。
在江致勛的提示下,沈青青照了照臉頰和額頭,特意把鏡子拉近,就想看得清楚一些。
傷口不深,但劃痕有點長。
兩端的痕跡很淺,中間部分相對嚴重,出了血,這會兒已經結了血痂。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但在臉上顯得很突兀。
見沈青青的眉頭皺了起來,江致勛安慰她,「這段時間別碰水,吃清淡的食物,應該不會留疤。」
沈青青點頭,能活著就好,別的都是小問題。
把鏡子放在床頭柜上。
天氣很冷,病房裡也是冷颼颼的。
沈青青的右手只是在外邊放了一會兒,手背就泛起了紅。
江致勛猶豫了幾秒,強行把她的手塞回被窩。
「餓不餓?」
他俯身按著被角,不讓沈青青亂動。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近,但不知道為什麼,沈青青就是有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淡淡的肥皂香氣,混合著男性氣息,不停地往鼻子裡鑽。
和他這個人一樣,強勢又霸道,她躺在病床上,完全沒地方可以躲。
只能寄希望於江致勛,希望他主動離遠一點,再遠一點……
她的排斥江致勛看得一清二楚,情緒越發低落。
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沈青青,我是在照顧你。」
這話落在沈青青的耳朵里,是江致勛在警告她,讓她不要不知好歹。
放在被子下的手揪著床單,沈青青抬眼,直視江致勛的眼睛。
「離婚申請寫好了嗎?」
活了二十八年,江致勛聽到「離婚」兩個字的次數,加起來都沒這段時間多。
咬牙切齒地問:「還能不能好好養傷?」
沈青青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意思很明顯。
江致勛又一次體會到了挫敗的滋味,咬緊後槽牙。
「已經寫好,交到了領導手裡,你滿意了吧?」
那雙深邃的眸子染上了委屈,就像一隻大狼狗在控訴沈青青的心狠。
沈青青不知道他委屈什麼。
他躲了三年,現在終於可以恢復自由,不應該高興嗎?
懶得管江致勛的情緒,沈青青繼續閉眼睡覺。
她現在沒胃口,也不覺得餓。
更不想麻煩江致勛。
骨折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沈青青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在心裡琢磨著,等護士來查房,她就跟人打聽一下,住在同一層的病人,有沒有哪家的家屬是好相處的。
她願意給人付酬勞。
只需要幫她做點雜事,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時陪護。
輕碰了碰左邊肩膀,沈青青意識逐漸飄遠。
強壓在心底的害怕一點點鑽了出來。
要是遺忘症病發,她能照顧好自己嗎?
是不是應該提前找個靠得住的保姆,為自己安排好後路?=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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