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颱風過境,氣象台已經掛出風球, 不確定是否會加至八號,她只能急匆匆往山下跑,去趕過海的那一班倫敦。
她跑得很快,以至於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在沉悶黏稠的空氣里,顯得愈發焦灼。
奔跑,一直是電影裡相當重要的意象,鄭安容也不會無緣無故安排這一場戲,他一直是一個很會使用意象的導演。
「跑,意味著追逐和釋放,壓抑的情緒,通過奔跑傾瀉出來,擠壓著向外宣洩。」鄭安容向謝嘉誠講解著他的拍攝思路,指望能通過手把手的教學,讓謝嘉誠拍得更順暢一些。
在鄭安容看來,謝嘉誠不是沒有演技,他只是不夠有個性,沒有自己獨特的影視風格,但這樣的好處在於導演可以隨意把他捏成自己需要的角色,他不需要跟什麼形象掛鉤,他可以是任何人,他可以演西裝革履的精英,也能演行走於街頭的普通人。
隨著他近日逐漸入戲,他拍攝起來也愈發得心應手,如今再跟盛嘉宜對戲,已經不會有明顯的被壓戲的情況出現。
「樓房就像森林,只不過是鋼筋骨架鑄成的森林,而狹窄的道路,上下的扶梯——」鄭安容比劃了一條直線,「是軌道,裹挾在文明的皮囊里,奔跑可以褪去這層外皮。」
謝嘉誠:......
「聽不懂是吧。」高宛妮伸出一隻手搭著著他的肩膀,「聽不懂很正常,習慣就好,我都是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除了嘉宜還能聽懂一點,別人都是一頭霧水。」
「嘉宜還是很會演啊。」高宛妮看了一會兒鏡頭,感慨道,「真漂亮,像只蝴蝶一樣。」
盛嘉宜拍鄭安容的戲,基本能在五條以內過,這是個相當驚人的成就,其駭人程度不亞於謝嘉誠能拿到歐洲三大電影節影帝。
她相當會應對鏡頭,跑起來的時候,白色水手裙擺紛飛,黑色的長髮瀑布一樣灑落在空氣中,臉上焦急的神色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容貌,她推開擁擠的人群往前,身邊是五光十色燈紅酒綠的商鋪酒肆,遠處傳來汽笛長鳴——
quot唔該讓一讓quot。阿may推搡著身前的人,quot我急時間quot。
quot急咗投胎嘅咩quot。
「quot唔行都唔好擋路啊阿婆quot
廣場上鴿群飛起,阿May終於在最後一刻趕上了綠色的郵輪。
等她趕到天橋下的時候,巴士站前已經空無一人。
細雨帶風濕透黃昏的街道
沫去雨水雙眼無故地仰望
望向孤單的晚燈
是那傷感的記憶
......
不遠處碟片店流淌著舒緩的音樂,阿May緩緩走到巴士牌下。
昏黃色的燈光在細雨中,流淌著溫暖的氣息。
站在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望見店內老闆微卷的頭髮,和溫柔的眉眼。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拍了拍肩膀。
「賣不賣?」那個男人問她。
阿May翻了個白眼:「去死吧你。」
「唔賣就唔賣,鬧人做乜呀你。」那人罵罵咧咧離開。
「神經病。」阿May跺跺腳,抬腿往屋檐下跑去。
她沿著街道走了不遠,拐進了重慶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