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警蹕御林軍排列井然,因宮羽提前打過招呼,他們對林靜照的異常舉動視而不見。如果不是這樣,處處天羅地網,私自在宮中遊走實在艱辛。
疾風冷雨打在面上,林靜照呼吸窒滯,每一聲踩踏的腳步都分外清晰。
聖駕並不在顯清宮正殿,在宮外的一間小殿絳雪軒。這裡並非齋醮的道觀,僅僅是個尋歡作樂的地方。
林靜照被宮羽安排到一列端茶灑掃的太監里,遙遙看陛下一眼,看罷即出來。做奴才的規矩是時刻低頭,頭低得要比茶盤低,跪著伺候,絕不可直視天顏。
暖黃色的光自金鎖窗透出來,漏在霜地上一塊塊。排列的奴才們屏氣斂聲,立在風雪中宛若啞巴靜待主子吩咐,鴉默雀悄,肅穆凝重。
林靜照身子虛弱,臉色煞白,薄薄的太監服禁不住寒風的摧殘,一陣陣不由自主的哆嗦。
偏生殿內許久不叫人,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嬌笑和害羞的細語聲,乃是近來新寵孫美人。
帝王家無情,聖上居於極巔之上,永遠有女子趨之若鶩。只要勾勾手指,為他生皇嗣的人數不勝數,以誕育後嗣為榮。
日光即將完全沉落黑暗之際,林靜照所在的那列太監終得入內服侍。
博山爐邊散落了一些香屑,可以想見聖上方才和孫美人在調香。內侍們有條不紊,有的負責剔亮燈燭,有的負責灑掃痰盂,林靜照則負責收拾那些香屑。
她頭次幹活,又心有旁騖,手底下不麻利,香灰屑越擦反而越多。
隔著薄薄的青紗,朱縉頎長的身軀確實在裡面,單手支頤的剪影。孫美人黏黏糊糊著嬌語,不情願跪安,還想多留些時候。
林靜照埋頭擦著香灰,忽感惡寒,帝王薄情,欲討好他的一顆心冷化了。
他是皇帝,擁有無數的女人,她再討好也無濟於事。
她忽然很後悔來這兒,蠢極了。
這時奴才們已灑掃完,俛首魚貫出了內殿。林靜照也將手下香屑收拾好,跟在隊伍最後退了出去,留下一個清秀瘦削的背影。
卻聽帝王冷不丁道:「過來。與朕奉茶。」
第69章
林靜照此刻正頭戴青縐紗帽,身著圓領灰袍,渾然一副閹宦打扮。
聽朱縉那清癯孤峭若絕壁松風的嗓音,刻意點她的名,多半是認出她來了。
她貝齒緊咬,進退維谷,若此刻暴露身份直接求饒也是拉不下臉的。當著朱縉倒沒什麼,關鍵還有孫美人在,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遲滯了那麼一彈指的工夫,她僵直地轉過身來,俛首撩開青紗來到內殿,端起茶壺依言為主子奉茶。
孫美人顯然對這麼一個忽然闖入的第三人不甚滿意,俏眉微鎖,連連向皇帝撒嬌。添茶水這種事她也可以效勞,完全不用太監服侍。
朱縉卻由得林靜照做,幽邃冥黑的長目深處飄過一縷光亮,眉梢略向上挑起,目光盡數落在她身上,對孫美人置若罔聞。
林靜照頓感惡寒,身上沉甸甸的有了無比的重量,有點消受不起。克服了半晌,才勉強鎮定住心神。
絳雪軒不比顯清宮的清淨聖潔,壁間燭光似明似暗,暖色調的陳設使殿內充斥一股陰翳之氣。孫美人依偎在側,巧顏歡笑,使盡渾身解數,喋喋不休地對君王撒嬌。
林靜照目不斜視,內心警鐘連連敲響,茶水漂浮些微沫子,希望快點倒完出去,這做太監的勾當以後是再也不做了。
朱縉忽然伸手,清冷而溫柔地將她額前一縷碎發別到了耳後。
林靜照頓如電流酥過,戰慄了下,秀眉鎖起,寒磣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站立的位置恰好將孫美人的視線擋住了。
朱縉淡淡審視著她這身衣裳,蘊含幾縷奚落,一雙仙鶴目,在風裡撒了把碎星星。
「陛下請用。」
她的聲線是凝重的,希望他可以點到為止,給彼此都留些顏面。
朱縉施施然接過茶盞,仍若有若無逡巡在她灰青的太監服身上。
林靜照青筋浮起,呼吸收緊幾分,琢磨著應對這場面。為了在深宮中博得一絲生機,她當真耗盡心力。端茶送水的事她還做得,只是別讓她伺候他和嬪妃就行。
半晌,他終於大發慈悲地接過茶盞,幾根冰涼柔膩的手指卻正好搭在她手指上,「這麼燙,叫朕如何用?」
茶水明明是溫涼正好的,林靜照貼著瓷杯都不覺得燙。=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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