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會護著你。」
林靜照這才稍稍寬心,卑劣的安全感,起碼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至於江家能不能保住,再想其它辦法。
顧淮的事鬧得太大了,她深深忌憚,一顆游移的心不定,悄聲向君王索取承諾:「外面的人污衊臣妾是妖妃,陛下可千萬別信。」
朱縉哂了哂,她仿佛忘記了是他把她害成妖妃這個境地的,但無論真情假意,她這樣乖訓很取悅他,道:「誰說愛妃是妖妃?分明是祥瑞。」
居高臨下的懸殊,使他撫摸起她更方便,也更有恩賜的感覺。他一邊撫摸著她,一邊望向京中那座雄偉富麗的樓閣,眯了眯眼。
江潯江璟元父子倆,欺上瞞下。
很可以。
林靜照黯淡,沉溺在君王的溫柔鄉里,內心不住竊恨。抄家滅門之禍,如懸在頭頂的刀斧,隨時可能墜落。
兄長這是玩火自焚。
第85章
顧淮之死,殺雞儆猴,朝中再無諍直之臣敢仗義執言。江氏的淫威如烏雲沉甸甸壓在群臣心頭,誰反對江氏難免落得和顧淮同等下場。
死亡凝視之下,人人戒慎肅栗。
為尋回亡故女兒的魂魄,首揆江潯日夕勤謹在顯清宮侍奉君王敬神建醮,撰寫青詞,盡忠盡責,將近七十歲高齡仍拼著焚膏繼晷三天三夜不合眼。
內閣的大事小情則統統交給了兒子江璟元,這位小閣老不比父親審時度勢,貪婪之性病入膏肓,一朝得勢,狂悖蠻橫,擅作威福,挪動工部修道觀的錢款營建自家庭院。說是之後補上,小閣老早就花天酒地去了,哪裡會真的補。
陛下硃筆欽點的那幾處道觀,原計劃春分之日完工,算是荒廢了。
工部抓耳撓腮,惶惶不可終日,上頭的性情陰晴莫測,惹下這麼大的事,該竣工時候竣不了,江閣老和小閣老自是有皇貴妃護著高枕無憂,底下人難免做替死鬼。
工部侍郎去復命時提著腦袋在褲腰帶上,安排好了父母妻女的後路,抱著必死的淒涼之心。
誰料陛下輕輕揭過,並未怪罪,好似完全不知江璟元黑吃黑吃到皇家頭上。
工部侍郎惴惴,噤聲如寒鴉。
陛下若真不知,他將未能竣工的罪愆推到小閣老頭上,引得龍顏大怒,小閣老日後必對他窮追猛打。
陛下若佯裝不知,想看在皇貴妃娘娘的份上想放過江氏父子,自己多嘴,豈非趕著頂上去做替死鬼。
怎麼做都是死局,莫如噤聲。
左右陛下未誅殺放逐他,他僥倖得了條性命,燒高香了。
江潯父子欺君罔上,瀆毀聖躬,朝臣苦江久矣。
沉悶的烏雲中,醞釀著雷鳴電閃的暴風雨。雷電不是劈死江氏,就是劈死百僚公卿。
朝中江氏一家獨大,逼得不肯依附的清忠鯁亮之士抱團取暖,生存空間被擠壓到極窄的境地。
他們大多是當初反對妖妃上尊號的倖存者,僥倖未變成杖下之鬼,長久以來遭受排擠冷落。還有少一部分是周有謙閣老的故舊,對妖妃林靜照懷有時間無法消磨的仇恨。
「俺答部長期騷擾我大明邊界,劫掠財務,逼迫互市,國力日夕衰弱,當如何是好?」
「罪魁該推江潯。此人在邊防上的主張得過且過,只要不影響他的富貴,哪管邊疆百姓的死活。」
「況且此人柔媚奸佞,非宦奸卻比昔日宦奸更可惡,誘君王沉迷修玄,多昵女色,荒廢朝政。」
「要恢復大明中興,唯先倒江黨。」
「江黨有妖妃庇護,若倒江氏,必先誅妖妃。」
「清君側,明君目!」
「誅妖妃,誅江氏!」
眾人說得義憤填膺,熱血澎湃,一旁的徐青山緘默不語。
徐青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與滿朝士大夫都交好,更通曉江氏的底細。若能爭取到他,倒江之大業可事半功倍。
很遺憾的是,徐青山並未接受群臣的邀請,以激烈的態度去反對江氏,而是站在中立的位置,善氣迎人,繼續做他的老好人。
顧淮死後,朝中一場別開生面的奔競比拼悄然拉開帷幕。
徐青山後來者居上,發揮出色的政治天賦,揣摩君意、聽話順從,煉丹扶乩、侍奉貴妃、收拾爛攤子、磕頭落淚樣樣精通,完美復刻了江潯的所作所為,甚至比年邁昏聵的江潯做得更爐火純青,漸漸博得了君王的倚信。
反觀江氏,江潯神神叨叨沉迷道教,思念女兒亡魂;江璟元一個微不足道的累贅,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胸無點墨,心無城府,江門後繼無人。
顧淮的以死諍諫大大搖撼了江氏基柱,挫其狂鋒,使江潯父子倆受到了君王一定程度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