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先控制著她,調養她的身體,直到她生出皇嫡長子,再象徵性給她一些自由。當然,這自由永遠困在枷鎖之內。否則,她將永遠沒有自由。
林靜照的心猛然被砸上一錘,淹沒在這陌生而窒息的情中。
差點忘了他將她圈禁起來,剪滅她所有父母親人,就是為了讓她做他一個人的妓奴。
她眸子猩紅地飲恨,生平第一次罵:「你混蛋。」之後死死閉緊眼皮,抽噎著,做好了被拖出去五馬分屍的準備。
朱縉亦是生平第一次聽旁人這樣罵他,翦眸輕眯了下,修長的手指用力握下去,本想給她一些無傷大雅的教訓,治治她口無遮攔的壞毛病,卻摸到她的骨骼深處在顫像秋天新生的絨鳥,顯然怕極了,是防禦的姿態。
他莫名異樣,愈加不悅,她就是這麼看他的,這麼不相信他,認為他會因為一點小事暴怒傷害她。
朱縉斂著凝如寒雪的顏色,報復發泄式地吻她,一吻接一吻,「罵吧,無所謂,你多罵一句將來便在榻上多受一分。」
第117章
隨著三法司大員入獄,曠日持久的妖妃案迎來了新的轉機。
無邊的詔獄藏著無盡的恐怖,三法司大員必定不能虛偽俱全地出來。
因為那裡折磨肉猶在其次,最惡毒的是搗毀人的精神。
入獄的官員並不冤,他們大部分都是首輔徐青山的黨羽。
聖上最忌專權,徐黨如逐漸聚集壯大的螞蟻窩,恰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聖上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一出手如劍鋩出匣,必定要一舉搗毀,將徐黨整治乾淨的。
詔獄那邊的審訊有了進展,棍棒伺候下,韓濤、王明、費觀等很快招認了朋黨結私的事實,蓄意誣陷皇貴妃,且幕後另有指使之人。
誤判!
前四次對皇貴妃的審訊果真是誤判!
這是一場光天化日之下的謀殺。
宮羽向聖上遞交「標準答案」,這次終於是符合聖上意志的有效供詞了。
史書上這樣記載:
徐黨以公謀私,因己酉年梃杖百官一事挾怨報復,攀誣皇貴妃清白之身,強扣皇貴妃叛國罪,無視國家司法的公正和尊嚴。
幸而聖上明察秋毫,從一場大雪中及時體會到冤情,制止了冤獄。
雪停了。清白昭彰在人間。
一場大雪,挽救了一個妃,洗淨了一個國。
本案核心漩渦人物皇貴妃林靜照,雖沉冤得雪洗清罪名,並未開釋自由,借養病之名從詔獄移囚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不是詔獄而勝似詔獄,她身上沒披枷鎖卻無時無刻不籠閉在枷鎖之中。
顯清宮。
雪霽光明,白金般的太陽從烏雲中浮出來,在雲層燃燒著,雪水的潮氣透過日影層層疊疊氤氳著顯清宮,更增一分仙氣道氣,冬鳥影時而掠過藍空。
林靜照在窗畔支頤發呆。
她穿著一襲月白色的寢袍,長發隨意散落,素麵朝天,豐肌清骨隱約可見。
終日被困在皇帝的寢宮中,寢衣一旦穿下就沒有脫下來的必要,她已經很久沒正式梳妝打扮過了。
她很想就此了結生命,可事與願違,自從搬來顯清宮她被養得很好,身形肉眼可見地圓滿起來,側影線條在慢慢流利豐富,頰亦恢復了血氣,不似詔獄那般骨瘦嶙峋了。
更可怕的是太醫院數十位元老日日給她精心調理,各種名貴藥材源源不斷往她身上滋補,拔淨餘毒,她的身體正在徐徐恢復甦醒,滋養元氣,照這麼下去誕育皇嗣也不是不能幻想的事。
皇帝陪伴著她,夜裡雖不行房事,摟著她的纖腰一同入睡。
凜冽的冬月,地龍燒得炙熱紅烈,林靜照身上裹著銀蠶厚被,又被朱縉密不透風地牢牢抱住,一抱就是數個時辰,導致她半夜常常會被熱醒。
她擦擦熱汗,煩困推開他,試圖拉開一條縫隙略微偷涼。朱縉睡眠本身就淺,稍微一點動作便會引起敏感。
他在黑暗中冷光凜凜的,食指指她示意警告,然後重新毫不留情地把她困回懷抱之中,嚴絲合縫。
「你若嫌熱就別穿寢衣了。」
朱縉這樣說,唇壓著她的耳朵,喉結暗啞滾動著,幾分意動。
林清照緊繃,像只鳥撞進風裡,被風勢所控,空有翅膀而無法行動。
詔獄的夜太冷了,顯清宮的夜仿佛又太熱了。
「聖上到——」
太監一聲高亢的長鳴打斷了林靜照的思緒,她斂了斂神,起身迎駕。
朱縉今日一身白服宛若山巔殘雪,太極圖案如白紙上滃染的滴滴墨汁,古雅幽穆,如方外高人。
他坐了下來,沒有像往常一樣扶她平身,不咸不淡打量著她,道:「最終審判的結果出來了,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