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裙疾步,鞋履落在烏木台磯上,眨眼的功夫,沈鳶已經奔至謝清鶴眼前。
獻寶一樣,沈鳶從懷中掏出自己珍藏多時的櫻桃酥:「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回來,你定會喜歡的。」
飢腸轆轆,沈鳶今早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又在雪地中走了十來里路,此刻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饑寒交迫。
指尖僵硬,差點抓不住攢盒。
沈鳶忙不迭將攢盒往謝清鶴手中塞,她搓著雙手,垂在袖中,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你快打開瞧瞧。」
明月樓的櫻桃酥盛名在外,可也架不住沈鳶連路的顛簸。
盒中的櫻桃酥碎成□□瓣,碎渣散落滿盒。
沈鳶眼中的光影消失殆盡,她失落垂眸,落在袖中的雙手緊攥在一處。
「應是我先前不小心跌落。」
沈鳶聲音輕輕,隨後又彎彎眼睛,「只是摔壞了,品相不佳,味道定然和平常一樣,不會差的。」
櫻桃酥上灑了桂花點綴,花香挾著糕點的香氣,絲絲縷縷縈繞在沈鳶周邊。
一塊櫻桃酥可足足值半兩銀子呢。
沈鳶咽咽喉頭,不舍往後退開半步,唇角往上揚起:「你快回屋吃罷,可別站在此處,省得染上風寒,我先去做飯。」
謝清鶴淡聲:「嗯。」
對上沈鳶落寞雙眼,謝清鶴挽唇,眉眼溫和。
「知道了,勞煩你了。」
沈鳶不以為然,半點不提自己今日趕路的心酸,只催促著謝清鶴快些吃。
「若是你喜歡,趕明兒我再……」
一語未落,她又想起自己囊中羞澀,若不是當了自己的玉佩,只怕她今日連櫻桃酥也買不著。
且當初沈家也曾放話,不肯她再踏入汴京半步。
沈鳶訕訕收聲,只想著日後多做些繡活,好攢錢贖回玉佩,或是給謝清鶴買櫻桃酥。
風雪如舊,沈鳶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拐角。
謝清鶴臉上的柔和頃刻消匿,面若冰霜。
他是在一個月前見到沈鳶的。
那會謝清鶴身受重傷,命懸一線。
山腳下冷風陰森,謝清鶴滿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沈鳶唬了一跳,她本是往後避開兩三步,後來不知為何,又忙忙上前。
望向謝清鶴的一雙眼眸淌著亮光期冀。
謝清鶴從小身居高位,受千萬人瞻仰,哪裡會看不出沈鳶眼中的雀躍驚喜。
他曾在無數女子臉上見過這樣的眼神。
或是皇后為他相看的世家女子,或是宮中設宴,席上女子悄悄抬眸,望向謝清鶴的目光同沈鳶那一夜如出一轍。
雪霧朦朧,檐角下繫著的鐵馬搖曳,叮咚作響。
謝清鶴眸光漸冷。
倏爾,他目光凝在一處。
後院的木門不曾鎖緊,一隻野狗溜了進來,虎視眈眈盯著謝清鶴手中的攢盒。
謝清鶴揚眉,忽的想起沈鳶送上櫻桃酥時,那雙淺色瞳孔流露的喜悅歡愉。
她以為謝清鶴定會喜歡的。
謝清鶴冷笑一聲,不知是在嘲諷沈鳶的自作多情,還是在譏諷她半點自知之明也無。
攢盒朝前一拋,盒中的櫻桃酥悉數灑落在雪地。
野犬顧不得嗷嗚,猛地撲上前,三兩下將地上櫻桃酥啃食乾淨。
院中昏暗不清,唯有從屋裡透出一點光影,斜斜照落在廊下。
那個被沈鳶護了一路的攢盒,此刻卻大剌剌躺在雪中,映著滿院寂寥夜色。
謝清鶴面無表情收回目光,轉身回房。
第2章 他是我喜歡的人
雲影橫窗,風動林梢。
窗外冷風嗚咽,木窗在風中吱呀吱呀作響,搖搖欲墜。
火盆中的薄炭不知何時熄滅,只剩下零星半點的青煙。
沈鳶蜷縮在炕上,身影躬成一團,她眉宇緊皺,恍恍惚惚好似又夢回自己五歲那年。
那會姨娘犯了事被送去寒寺,府上眾人對沈鳶這位二姑娘避之不及,連她何時在街上被歹人擄去也不知。
沈鳶醒來時,人是在馬車上。
破敗的馬車晃晃悠悠,沿著崎嶇山路迤邐前行。
沈鳶全身軟綿綿,像是被下了迷藥。
她雙手雙足都被麻繩牢牢捆住,許是她人小,又或是此處離汴京甚遠,荒無人煙,那些歹人不曾封住她雙唇。
沈鳶悄悄挪動手指,試圖掙脫。
倏爾一道沙啞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別動。」
那聲音壓得極低,如同鬼魅。
沈鳶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勉強壓住快要衝破喉嚨的尖叫。
她惶恐不安往前縮去,一雙眼睛瞪圓。
轉身往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