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朝婢女抬抬下巴:「勞煩帶路。」
婢女心花怒放:「姑娘這邊請,那位公子如今就在花廳等著呢,他身邊就跟著一個小廝……」
轉過影壁,烏木長廊垂著湘妃竹簾,沈鳶衣裙翩躚,纖腰裊娜,盈盈一握。
松苓小聲嘟噥:「不然還是我去罷,那位錢少爺都能想著給玉兔寫信,怎麼瞧都不是一個正經人,萬一他……」
沈鳶輕聲細語:「你說這麼大聲,不怕他聽到?」
纖細身影在青石台磯上留下長長的一道黑影。
沈鳶一時失語。
花廳空蕩無人,紫檀平角條桌上只剩一盞熱茶,汩汩白霧往上升騰。
松苓好奇東張西望:「人呢,怎麼不見了?」
帶路的婢女也跟著緊張:「剛剛還在呢,怎麼就不見了,我去二門問問。」
隔著青竹翠影,蘇亦瑾步履匆匆,穿過垂花門,一路奔向自己的馬車。
南燭一手提著長袍,緊趕慢趕,差點追不上。
他氣喘吁吁,扶著馬車喘氣,雙眼難掩震驚:「公子,剛剛那不是……沈二姑娘?」
馬車又一次駛回別院。
南燭一面策轡,一面還不忘回首望,一雙眼珠子直溜溜盯著蘇亦瑾瞧。
他百思不得其解:「公子既放心不下沈二姑娘,為何剛剛不上去同沈二姑娘相見?我瞧沈二姑娘以前對公子很好的,不像對公子無意。」
蘇亦瑾揉著眉心:「她有心儀的人,何必上前叨擾。」
南燭眼珠子轉動,他人機靈,回去後立刻尋人打聽一番,又洋洋得意跑到蘇亦瑾跟前邀功。
「公子,我問過了,山莊只住著沈二姑娘一人,沒有別人。」
他慫恿著蘇亦瑾下山,「就算沈二姑娘以前有心儀的人,公子怎麼就知道她如今還喜歡那人呢,總得問問才能知道。」
蘇亦瑾皺眉:「她不是那種濫情的人。」
南燭反唇相譏:「那若是那男子負了沈二姑娘呢,不然好好的,沈二姑娘搬來山里住做什麼。且我看沈二姑娘那樣,像是病了許久,也不知是不是為情所困。」
白日匆匆一眼,南燭雖未看清沈鳶的臉,可那單薄如紙的身影,他卻怎麼也忘不了。
蘇亦瑾皺眉:「她病了?」
一語未落,卻見門房的奴僕匆匆來報,說是山莊打發人送來一盒糕點。
奴僕躬著身子:「那人只說是他們姑娘給公子的謝禮,放下後就走了。」
攢盒中是四樣果糕,小巧精緻,做工精巧。
南燭疊聲笑著接下,又拽了拽蘇亦瑾的衣袖。
「公子,這攢盒是沈二姑娘的。」
蘇亦瑾一頭霧水:「我自然知道。」
南燭無語望天,恨鐵不成鋼:「這攢盒是沈二姑娘的,自然要送回去。公子,沈二姑娘有喜歡的吃食嗎,明兒我讓廚房做了送過去。」
南燭沾沾自喜,「一來一回,不就……水到渠成?」
他念書不多,想了半日,也只能想到一個「水到渠成」。
蘇亦瑾思忖片刻:「她喜歡……罷了,這事我自己來,你不必管。」
……
鳥驚庭樹,紅葉如畫。
沈鳶想不到,紙鳶那事還會有後續。
「別院又送吃食過來了?」
一連三日,別院的錢小少爺日日讓人送糕點過來,起初沈鳶還想著賞給婢女,後來瞧清攢盒中歪歪扭扭的糕點,沈鳶忍俊不禁。
松苓沒忍住,對著攢盒一頓奚落:「不是說錢家財大氣粗嗎,怎麼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這糕點這麼難看,怎麼送得出手?」
婢女小聲解釋:「這是那位公子自己做的,我聽他們家小廝說,他們公子在追人,想讓姑娘參謀參謀,這糕點可還有改進之處。」
那位公子做了三日的酸角糕,沈鳶也跟著吃了三日。
松苓笑著將攢盒擱在案几上:「虧得有這酸酸角糕,我瞧姑娘這兩日食慾好了不少。」
為這事,她對那位不曾謀面的錢小少爺也有了好臉色。
沈鳶從攢盒中撿起一塊,細細咬著:「比前日好多了,雖然還是其貌不揚。」
婢女聽見,眉開眼笑:「那小廝還在外面等著呢,我這就過去同他說。」
連著吃了三日旁人做的糕點,沈鳶出聲阻攔:「等等,我去罷。」
話落,又讓廚房送來一盒滴酥。
山莊前果真停著一輛馬車,車前懸著錢家燈籠。
沈鳶手中握著團扇,甫一抬眸,當即頓在原地。
風過樹梢,紅葉翩躚,她看見蘇亦瑾挽起氈簾,起身的動作僵滯。
沈鳶喃喃張唇:「你……」
她看看馬車前懸著的錢家燈籠,又看看蘇亦瑾。
「那些酸角糕是你做的?」
蘇亦瑾接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