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至掌燈時分,棠梨宮上下昏暗無光,半個人影也無。
重重青紗帳幔後,沈鳶躺在榻上。
錦衾握在她手中,攥出道道褶皺。
一隻手包著紗布,沈鳶在夢中也睡得不踏實,害怕和驚慌如影隨形,沈鳶在夢中也沒被放過。
「別、別打了!別打了!」
喉嚨吼出一道驚呼,沈鳶從榻上驚醒,惶恐不安往殿中張望。
殿中無人掌燈,只有月光穿過窗子。
夢中宮人血淋淋的一幕又一次在沈鳶眼前晃過。
四肢如浸泡在冰窖中,寒意侵肌入骨。
她翻身下榻,疾步朝外跑去。
廊下一點亮光也無,烏木長廊迤邐,清冷月光如銀輝灑落,綴在青石甬成的小路上。
蒼苔露冷,青徑風寒。
四周安靜無聲,滿地樹影搖曳,陰陰潤潤。
地上影子落在沈鳶眼中,如那日明宜高掛在樑上的影子。
沈鳶驚恐萬分,瞪圓的眼珠子溢滿害怕和驚慌。
她朝後退去兩三步,身子撞在身後柱子上,唬得她差點驚呼出聲。
「沈貴人這是要去哪裡?」
一個尖細的嗓子憑空在身後響起,沈鳶嚇得跌落在地,卻是白日守在棠梨宮外的老太監。
他手上提著一盞羊角宮燈,昏黃燭光映出他滄桑的一張臉。
沈鳶驚詫抬眸,惶惶不安:「……陛下呢?」
老太監在前面帶路:「沈貴人請隨老奴來。」
御書房燈火明亮,沈鳶惶恐難安。
她還以為自己會在御書房等上一宿,不想老太監很快出來,笑著迎沈鳶入屋。
先前被沈鳶掃落在地的奏摺又完好無損被宮人送回來,高高立在謝清鶴手邊。
沈鳶飛快:「我宮裡的宮人呢?」
她深吸口氣,「今日是我把他們趕出去的,和他們無關,陛下要打要罰,我都認了,只求陛下莫要遷怒旁人。」
黃花梨透雕龍紋雙面工屏風後,謝清鶴修長身影映在燭光中。
薄唇輕勾,謝清鶴漫不經心倚著明黃迎枕上,目光慢悠悠在沈鳶臉上掠過。
「沈鳶,你是不是還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他起身,緩緩踱步至沈鳶面前。
重重黑影壓在沈鳶身上。
窗外樹影婆娑,遠遠的還能聽見鼓樓傳來的鐘聲。
四目相對,謝清鶴黑眸中滿是嘲諷鄙夷。
「朕是天子,你以為你是誰,能左右朕的決定?」
壓迫感撲面而來,壓得沈鳶差點喘不過氣。
她身前起伏不定:「天子就能賞罰不分,是非不辨嗎?」
謝清鶴揚眸。
「朕若真是是非不分,就憑你昨日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死上千百遍也不足惜。」
謝清鶴緩聲,不疾不徐。
指骨在案上敲落,謝清鶴忽然出聲:「把人帶過來。」
沈鳶驚疑不定朝後望去,緩慢睜大的眼眸中,一人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轉過屏風,無力跪倒在自己和謝清鶴面前。
沈鳶睜眼看了許久,才認出是先前伺候自己的宮人。
那張臉面如土色,宮人苟延殘喘,一張紅唇完全沒了血色,頭髮亂糟糟的,錦裙上還染著血污。
許是在地上跪久了,宮人雙膝隱約有血色滲出。
她伏地叩首,顫巍巍道:「奴婢、奴婢謝陛下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沈鳶從前只知皇權壓人,如今才知道皇宮吃人。
沈鳶熱淚盈眶,身影搖搖欲墜,她伸手想要扶宮人起身,可宮人卻不敢,只是將視線投向了謝清鶴。
沈鳶眼中流露出悲憤氣惱,她遽然望向謝清鶴:「……陛下究竟想要如何?」
謝清鶴輕哂,朝宮人遞了一眼。
宮人千恩萬謝,福身退下。
謝清鶴目光又一次落在沈鳶身上:「你若是記不住自己的身份,朕不介意幫你回想。好好做你的沈貴人,不要不識好歹。」
他抬眸,目光淡漠涼薄。
「昨夜的話朕可以當作沒聽過,不過……只有這一次。」
第48章 【死遁】她義無反顧,從高……
青松拂檐,玉蘭繞砌。
沈鳶一手提著玻璃繡球燈,纖瘦身影如流水淌落在腳邊。
老太監跟在沈鳶身後,絮絮叨叨。
「沈貴人莫慌,貴人身邊的宮人只是挨了頓板子,看著可怕,疼倒是不會。老奴已經讓人送了金創藥過去,想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