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工匠修復的。」
謝清鶴聲音很輕,「夜裡睡不著,會做一點。」
謝清鶴身上的蠱蟲未除,夜間輾轉難寐,也只會因為是疼得睡不著。
沈鳶心口談不上是何感覺。
痛快也無,暢意也無。
「你……」
沈鳶啞聲,她轉眸,一雙淺色眼眸半點淚意也無,有的只是空洞茫然。
「你其實……不必做這些的。」
珠釵上的寶珠再華美再好看,可裂痕終究還在。
謝清鶴眸色一頓:「沈鳶。」
沈鳶恍若未聞,自言自語:「我聽姐姐說,朝臣又在催陛下立後。」
謝清鶴黑眸漸冷:「你想我立別的女子為後?」
攥著沈鳶衣袂的手指往下,謝清鶴牢牢握住沈鳶的手腕,嗓音冰冷刺骨。
「沈鳶,你當真鐵石心腸。」
胸腔燃燒而起的怒火幾乎將謝清鶴吞噬乾淨,謝清鶴一張臉冷若冰霜。
他斂眸,強忍著咽下心口翻湧的怒火。
謝清鶴咬牙:「還剩兩年,這是你先前答應我的。」
沈鳶淡聲:「再過二十年也一樣,我早就對你無意,即便是你強留我留在汴京,不過是……」
話猶未了,倏然聽見樓下傳來松苓的一聲驚呼:「姑娘,不好了!後院走水了!」
松苓泣不成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殿下、殿下還在後院。」
後院連著茶樓,沈鳶平日也會在後院的暖閣歇息。
她瞳孔驟縮,三步並作兩步朝後院跑去。
奴僕和婆子手上提著水桶,一桶接著一桶往暖閣撲去。
火勢連成一片,赤紅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松苓跌落在地,雙膝在地上磨得青紫。
她顧不得疼,連滾帶爬從地上爬起,松苓嗓音帶著哭腔。
「殿下本來是在樓上歇息的,她突然說睡醒想吃冰酥酪,我就想著親自去……沒想到剛回來,就看見後院走水,門房上的婆子說,殿下和百歲都在裡面,我不知道她何時去的後院。」
火勢猛烈,濃濃黑煙直衝雲霄。
沈鳶按住松苓的手,急不可待:「你先帶人去街上找,渺渺不會亂跑,看看她會不會是先回了竹坊,或是去元家找姐姐。」
松苓應聲而去:「那姑娘……」
沈鳶奪下一旁奴僕的水桶,從頭淋了自己一身。
她急促丟下一句。
「我進去找人,若是渺渺真在裡面……」
顧不上和松苓解釋,沈鳶眼疾手快推開松苓,頭也不回沖入火海。
身後驟然傳來謝清鶴的一聲驚呼:「——沈鳶!」
沈鳶轉首,熊熊燃起的烈火中,謝清鶴不知何時飛奔到自己身後。
他一把拽住沈鳶的手腕往後拖。
「哐當」一聲重響,橫樑從屋頂掉落,正好砸落在沈鳶身前。
沈鳶驚魂未定。
謝清鶴沉聲:「渺渺在哪裡?」
沈鳶一手捂住口鼻:「暖閣,她每次過來,都是住在暖閣。」
滾滾濃煙嗆得沈鳶疊聲咳嗽,她強忍著鼻尖刺鼻的氣息,跟在謝清鶴身後。
「渺渺,你在哪裡!」
「謝時渺——」
兩人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桶接著一桶的冰水澆在屋檐上,奴僕和婆子混落在一處,吵吵嚷嚷。
低垂在地的湘妃竹簾如在火中騰空而起的飛燕,殷紅的火光映照在沈鳶眼中。
陡地,她聽見一聲極細的聲音,像是有人拿著手鐲在敲打柜子。
「是渺渺。」
沈鳶面色大變,「她在敲東西!」
火苗舔舐著屋脊,不時有灰燼從頭上掉落。
火勢漸大,漸漸淹沒了那微弱的動靜。
謝清鶴攥住沈鳶手腕:「你先出去,我進去找人。」
沈鳶聲音飛快:「你往左我往右,這樣快一點。」
她推著謝清鶴朝前,提裙沖入煙霧繚繞的裡屋。
臨炕的窗子嘩啦一聲在火中應聲倒下,沈鳶拿絲帕捂住口鼻,艱
難穿過一個又一個從頭頂砸落的橫樑。
榻上懸著的霞影紗猶如天上懸掛的一輪紅日,沈鳶強撐著睜開眼,餘光瞥見榻上的一片衣角。
沈鳶猛地一驚:「渺渺!」
她幾乎是趔趄摔到榻前,「渺渺,渺渺……」
沈鳶胡亂拂開帳幔,滿心歡喜在剎那間化成灰燼。榻上空空無人,只剩一身謝時渺的外袍。
沈鳶瞬間心如死灰,又忙忙朝牆角的花梨木立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