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們之間的關係,見面也只是行禮問一聲好。
沈殊面綴難色:「只是有時能從那人口中聽到些朝堂之事,所以會多說兩句。」
沈鳶在宮中的事,沈殊也多是從那人口中得知。
沈鳶沉吟片刻:「我從前並未聽過元家還有這樣一個人物,也不知是敵是友。」
她反握住沈殊,「日後你若是有什麼事想知道,只管打發人來問我,不必從他口中打聽。」
沈殊笑眼彎彎:「這我還能不知道?若不是事發突然,我也不會找上他。罷了,不說他了,渺渺這兩日如何了,我聽著前些日子不太好。」
距離被困火海已經過去十來日,謝清鶴遲遲未醒。
謝時渺擔驚受怕了三四日,一雙眼睛哭得紅腫。如今更是脫胎換骨,日日跟著夫子讀書練字。
沈鳶長吁短嘆:「先前還怕她貪玩誤了功課,如今又怕她念書傷了身子。」
沈殊撫掌樂道:「有了孩子就是這樣,圓圓一日不在我眼前,我也覺得心中不安。」
她朝炕上的圓圓招招手,「圓圓,過來。」
圓圓緩慢抬起頭,看了沈殊一眼,眼皮很慢很慢眨動兩下。
而後才慢吞吞從炕上爬下,往沈殊走去。
她項上戴著孔雀綠翡翠瓔珞,瓔珞上的翡翠乃是玻璃種,光彩奪目,燦若繁星。
沈鳶目光落在圓圓項上的瓔珞,好奇道:「我好像沒見過這瓔珞,可是姐姐新打的?哪家金鋪子做的,竟比內務府送來的還要好看。」
圓圓抬起臉,緩緩扯出一個笑:「圓圓也、也喜歡。」
沈殊無奈搖頭:「這話你可別問她,自從戴上這瓔珞,不管我說什麼她都不肯摘下。」
沈鳶不以為意:「她喜歡就讓她戴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沈殊聲音壓得更低:「這是……那個誰送的。」
她無語至極,「也不知道為什麼,圓圓見到她比見到她自己爹還高興,若不是這孩子是我生的,我都要懷疑……」
沈鳶一口茶差點嗆在喉嚨,她疊聲咳嗽。
手上半盞熱茶都潑在松苓裙上。
她一雙眼睛都瞪圓了,不可思議:「胡說八道什麼,也不怕被旁人聽見,生出禍端。」
沈殊滿臉堆笑:「我也是說著玩的。再說,也就是在你寢
殿我才敢說這話,若是在外面,我也不會犯這樣的糊塗。」
天色漸晚,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雨打芭蕉,天上烏雲濁霧。
灰濛濛的天空尋不到半點亮光,沈鳶親自送沈殊到宮門口。
遙遙瞧見宮門口的馬車,沈鳶狐疑道:「還真是稀奇,元家竟會派人來接姐姐。」
沈殊雙眉也跟著皺起:「他怎麼會知道我今日入宮了?」
沈鳶隨口道:「許是問了府上的管事。」
想起那日在畫舫上瞧見的一幕,沈鳶氣惱。
「誰稀罕他們家的馬車,姐姐,你還是坐我的……」
車簾挽起,一人撐著油紙傘,緩慢走下馬車。
那人身影修長,一張臉生得白淨,鴉青色長袍襯出頎長輪廓。
隔著茫茫雨霧,那雙深色眼眸平靜如江水,一點漣漪也無。
沈鳶腳步頓在半空,疑惑望向沈殊:「這是……」
圓圓不及沈殊回答,咿咿呀呀鼓起兩隻小圓手。
她甩開玉竹的手,蹦躂著朝男子跑去。
沈鳶瞠目結舌,瞬間明白眼前的男子是何人。
沈殊顧不上和沈鳶道別,趕忙衝進雨幕。
終究是晚了一步。
圓圓先一步撲入男子懷裡,一傘之下站著三人。
雨聲滴落在耳邊,沈鳶聽不見沈殊說的什麼,只見她先是皺了皺眉,隨後也跟著圓圓上了男子的馬車。
還打發玉竹回來和沈鳶說一聲,道自己沒事。
沈鳶將信將疑:「姐姐真的沒事?」
玉竹笑道:「娘娘難道還不知道我們少夫人,從來只有她讓別人吃虧,何時輪到她吃虧了?」
沈鳶點頭莞爾:「這倒也是。」
她又命人好生跟上沈殊,自己先去南書房接謝時渺。
謝時渺小小一個人影坐在紫檀書案後,燭光照在她疲倦眉眼上,明明困得睜不開眼皮,卻還是強撐著精神,口中念念有詞。
沈鳶朝百歲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本想著悄悄抱謝時渺回寢殿。
豈料她剛一動作,謝時渺立刻驚醒。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母親?」
沈鳶心疼抱住謝時渺:「母親帶你回寢殿好不好,翹你這兩日都瘦了。」
謝時渺趴在沈鳶懷裡,嗚咽著搖頭:「我、我好好念書,母親不要、不要丟下我。」
沈鳶柔聲哄道:「亂說什麼,母親什麼時候想要丟下你。」
謝時渺低聲呢喃:「若我再強一點,父皇就不會下那樣一道旨意,我、我不想母親因為我,一輩子都只能躲在棠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