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見一人從樹蔭後鑽出,高延一手握著掃帚,一手握書。
遙遙對上沈鳶的目光,高延也跟著一驚:「夫、夫人?」
他身後是剛掃好的落葉,落葉堆在一處。
沈鳶疑惑:「你在這裡掃落葉?」
高延窘迫一笑:「是,我瞧著這裡有點亂,順手掃了掃。」
去歲他在這裡借住時,也常幫婦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有時也會幫人抄書,賺一點錢補貼家用。
高延往後退開半步,為沈鳶讓路:「夫人可要去湖邊坐船?」
沈鳶一面安撫懷裡的黑貓,一面朝高延點頭。
她還想說什麼,忽覺自己指尖被輕輕咬了一口。
黑貓面無表情窩在沈鳶懷裡,一對尖齒在沈鳶指腹徘徊。
謝清鶴力道很輕,只留下兩個淺淺的牙印。
沈鳶莞爾一笑,對謝清鶴的怒氣視若無睹。
小黑貓磨磨尖齒,又想著去折騰沈鳶的衣袂。
沈鳶橫眉立目:「安靜點。」
高延詫異:「夫人,我……」
沈鳶斂去臉上的厲色,朝高延牽起嘴角:「不是在說你。」
她低頭望向懷裡的黑貓,「許是天熱,它這兩日脾氣不大好,讓高公子見笑了。」
高延不以為意:「我聽說這黑貓是夫人撿的,夫人真是菩薩心腸。」
說話間,忽有一個婢女匆匆來報,說是船娘身子不適,今日恐不能為沈鳶撐船。
先前沈鳶和謝清鶴游湖,都是謝清鶴撐船。
沈鳶怔怔:「那就改日再去。」
婢女再三告罪。
高延忽然開口:「夫人若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幫忙。我老家在江邊,也常幫父母撐船送東西。」
小黑貓喵嗚一聲,朝高延哈氣。
沈鳶皺眉。
眾目睽睽,她不好直接喊謝清鶴的名字,只能改口:「小黑,不許胡鬧。」
小黑貓目瞪口呆,瞪圓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沈鳶,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新名字。
它轉而又望向高延,一雙豎瞳灼灼,似是要在高延臉上留下抓痕。
沈鳶無奈,只能帶著小黑貓先行回了木屋。
屋內放著冰盆,白霧氤氳。
小黑貓窩在角落生悶氣,任憑沈鳶如何勸說,小黑貓都無動於衷。
沈鳶輕哼一聲:「你再不出來,我就不管你了。」
話音剛落,小黑貓忽的轉過身,居高臨下給了沈鳶一個挑釁的眼神。
油光水滑的大尾巴高高豎起,在空中一晃一晃。
沈鳶耐性全無,自顧自尋了一本話本,津津有味讀了起來。
黑貓等了半日,也不見沈鳶抬頭。
它翻身跳在地上,在沈鳶腳邊走來走去,蓬鬆柔軟的尾巴時不時掠過沈鳶腳腕。
沈鳶不動聲色。
窗外樹影婆娑,風聲掠過。
謝清鶴見沈鳶不理會自己,又開始去拽沈鳶的裙角。
它力氣小,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往上拽起一點。
沈鳶依舊對它不理不睬。
小黑貓憤怒喵嗚兩聲,倏爾跳在漆木案几上,伸出爪子去推案几上的青花瓷瓶。
沈鳶目瞪口呆,趕忙伸手按住小黑貓作亂的爪子,疾言厲色:「你在做什麼?」
小黑貓怒目而視。
沈鳶深吸口氣,又見小黑貓往妝檯上跳去,拿茉莉花粉當作墨水,在妝檯上寫字——
我不喜歡……
它還沒寫完,沈鳶自顧自幫謝清鶴補上後半句:「知道了,你不喜歡高延。」
小黑貓轉首望著沈鳶,喵嗚兩聲。
沈鳶揚眉:「你這是……想讓我陪你?」
不知怎的,她竟然能聽懂謝清鶴的話。
沈鳶笑著湊到謝清鶴眼前,親昵拿鼻尖碰碰小黑貓的鼻子。
「你想要我陪你做什麼,玩線團還是……你都變成一隻黑貓了,竟然還看不起線團?」
沈鳶自說自話,話說到一半,唇角的笑意逐漸消失。
沈鳶面色驟變。
謝清鶴不可能會說話,那剛剛說話的,是……
她目光下移到小黑貓臉上,驚慌失措:「你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謝清鶴面無表情:「沒有。」
眼前的黑貓還是黑貓,可沈鳶真真切切聽見了謝清鶴的聲音。
她轉首往四處張望。
屋裡除了自己,並無旁人的身影。
沈鳶驚出一身冷汗。
謝清鶴的聲音再次出現:「你在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