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誰也想不到,這尊貴無雙的寧王爵位,竟然會落在有胡女血脈的子嗣身上。
其中多少腥風血雨自不必說,而周瑕承襲寧王爵位,繼承了王府權勢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擁簇當今登上皇位——
只因為當初他卑弱時,被皇后娘娘遇到,幾經援手,甚至還想了法子接到身邊教養。
這麼多年一晃眼過去,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可憐,備受天子重用,大權在握,便是身為內監總管的孟二如今見了他,也得恭敬見禮,尊稱一聲『寧王殿下。』
這般際遇造化,真真是奇妙莫測。
如此大恩,也難怪寧王殿下一心維護皇后。
一路送了寧王進殿內,眼見著和陛下似有話要單獨和寧王說,孟二就退到了殿外,站定沒一會兒,有小內侍過來,附耳小聲說:
「公公,那位發熱了。」
「發熱?」孟二微訝,轉念一想,昨夜陛下酒後縱情,拉著那人在榻上胡鬧了半夜,今兒一早就把人扔去了偏殿關著。
這一番驚慌,又急又怕,又冷又餓,發熱也不奇怪。
他不以為意,說,「急什麼,一會兒寧王殿下走了,我去問問陛下。」
孟二看的分明,陛下並沒把那梁芷當回事,頂多是個玩物。別說病了,就算是死了,陛下也不會在意,說不得,還會鬆口氣呢。
小內侍應是,退到後面等著。
殿內,周瑾狀似不經意的從周瑕口中打探了一下搖光的事。
周瑕早有準備,略有些憂心的說搖光似乎是沒睡好,略有疲倦,別的隻字未提。
周瑾心下一松,笑道,「說來都怪我,早上打攪了她。」
「嫂嫂身體不好,陛下以後還是小心一些,莫要如此了。」若是別的也就罷了,周瑕很少會過問周瑾的事,但事關搖光,他忍不住勸說。
因為當初搖光幫他的事,周瑕一向維護她,周瑾都習慣了,便是這會兒聽他這樣說,他也沒在意,只是應好。
這般說了會兒話,周瑕這才告退離開。
他身領五軍營統領之職務,平日裡很是繁忙。
出了宮門,周瑕叫來近衛吩咐下去,之後也沒回王府,而是徑直去了城外五軍營。
王府只他自己,沒什麼意思。
黑色駿馬疾馳而去,街上行人盡皆退避。
寧王殿下一頭銀白長發束在冠帽之中,匆匆掃過並不算顯眼,然寧王府不論是護衛還是座下駿馬皆不一般,這般縱馬而來,百姓們一見就知道是誰。
這些年在寧王手底下抄家滅門的不知凡幾,在百姓間堪稱凶名赫赫,可止小兒夜啼,敬畏有加。
五軍營五位統領得信後第一時間前來迎接,皆是恭恭敬敬,落座之後便相繼稟報了各自營中的事情。
當年周瑕年僅十六繼承王爵之後便接管了五軍營,自是沒人肯服他,包括當時的皇帝,其實也並沒多少信心,還特意安排了兩個副手,他的存在,更多的是個身份象徵——
但很快,周瑕就展露出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的手段。
武功高強,手腕強硬毒辣,出手從不留情,短短時日就坐穩了這個位置,連皇帝安排的兩個人都成了擺設,幾年過去,更是早已從五軍營中消失不見。
五軍營護衛皇城,拱衛宮城,是大豐最要緊的一隻軍隊。
自古以來,只有皇帝最重要的心腹才能掌控這隻軍隊。當年皇帝一念之差,將周瑕送到這個位置,這些年,未嘗沒有後悔過。
但,悔之晚矣。
這麼多年,周瑕發展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徹底紮根在朝野內外,再無人能輕易動搖他的地位。
即便是椅上的皇帝,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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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寧王離開,孟二忙安排了內侍去送,自己則進殿和皇帝說了梁芷的事。
皇帝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和梁芷有關的事情,但聽孟二說她病了,遲疑片刻,還是讓他送了藥去。
至於找太醫就免了,動靜太大,難免會驚動搖光。
到底,是他受用過的女人。
紫宸殿乃天子便殿,平日裡同近臣商議朝事,休息小憩都在此處,為了供天子得以舒心,此處樓閣無數,占地極大,尤勝鳳儀宮。
地方大了,難免有一二偏僻的屋舍,往日都是用來懲罰犯錯的宮女內侍的,梁芷就是被扔在這裡。
昨夜的動靜不小,守夜的內侍宮女們差不多都知道了,當時還有人想梁芷有了大造化,誰知今晨陛下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將她拉下去關起來,又下了封口令,不許外傳。
眾人頓時知道,陛下這是無意給她名分,甚至不想被人知道,惋惜不說,更多的是憐憫。
這種小事,孟二是懶得理會的,隨意找了個人讓去送藥,最後是梁芷的好友想法子接過這個差事,送了好藥給她。
「阿芷,阿芷。」小心推開門,屋內什麼也沒有,衣衫凌亂的梁芷就那樣趴在青石地面,臉頰通紅,她慌忙過去放下藥後,小聲喚她。
好一會兒,梁芷才迷濛的睜開眼。
「陸姐姐。」她小聲說。
「阿芷,我給你帶了藥,快吃。」陸雲舒了口氣,扶著她靠在自己懷中,取了藥餵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