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總算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宮人們將御階輕掃的很乾淨,隻眼角和牆頭能看到餘下的雪意,倒是天氣,只感覺倏地一下就冷了許多。
楚芸一直注意著皇帝的動向,眼見著他過來了,猛地出去跪在他面前,說,「陛下,奴婢有事情稟報。」
天氣雖冷,但今兒個是個難得的好天,天高雲淡,太陽明晃晃的照著,讓人生出些暖意來。
御花園中的臘梅開了,幽香陣陣,皇帝忙了半日,便想著出來轉轉,若有力氣,順便去鳳儀宮一趟,看看搖光。
他現在氣色好了,但總覺得還是沒力氣,可聽著身邊人的話,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只是越發的懶得動彈。
眼瞧著一個女人猛地跪在面前,皇帝驚了一下,待矚目,才認出是楚芸,不由的,他的眉皺了起來。
他實在不想看到楚芸,一看到他,他就想起那個有緣無分的孩子,還有自己的失望——
那個孩子在無形中承受了他許多期許。
對自身的自信,以及對搖光的交代,但隨著孩子沒了,什麼都沒了。倒顯得他為了所謂子嗣,背叛了對搖光的許諾可笑起來。
皇帝知道自己對楚芸是遷怒,但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左右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
「你要稟報什麼?」但到底是自己寵信過的女人,皇帝勉強提起了一些耐心,問。
楚芸心跳的飛快,抬眼四下看了看,而後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說,「事關重大,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略皺了皺眉,不覺得楚芸能有什麼大事說,那點耐心頓時散盡,抬手就想把人攆走。
「陛下,奴婢敢以性命發誓,是要緊的大事,若不是,任憑陛下處置。」楚芸一眼就瞧出皇帝的反應意味著什麼,急急忙忙的說。
皇帝頓了頓,聽她這樣信誓旦旦,到底是生出了些好奇來,讓人退下,身邊只留一個孟二。
「說吧。」
他嗅著臘梅香,想著一會兒折一枝臘梅給搖光送去。這想法繾綣的繞過心頭,竟讓他有些迫不及待,但種種念頭,都在楚芸接下來的話中被擊的粉碎——
「陛下,」楚芸心突突突的狂跳,咽了口口水,因為緊張,語速變得飛快道,「奴婢因為嫉妒周瑤有孕,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暗中注意著她。然後機緣巧合之下發現,發現,夜裡有陌生的男子身影進入她的寢室。奴婢恍然記得,從前恰巧碰見過,周瑤有一相好,是禁衛中人,所以,所以奴婢懷疑……」
將堆在心裡許多天的話說完,楚芸的聲音又慢了下來,她看著皇帝漲紅的臉,越發的小心翼翼,緩緩道,「奴婢怕自己想多,但又擔心陛下被蒙蔽,所以大著膽子前來稟報。事關皇嗣,不可大意,陛下,要小心啊。」
皇帝只覺神思恍惚,如在夢中。
他有些暈,卻又清清楚楚的將楚芸的話聽進了腦海里,只覺天旋地轉,卻又不可抑制的迸發出怒氣來。
他想說不可能,他一直讓暗衛盯著,但一想起楚芸所說的禁衛,禁衛軍的人身手不凡,當然能發現那些藏在暗處的暗衛。
若想避過他們的耳目,也更容易。
並不是,全然不可能。
這麼說——
「孟二,給朕查。」皇帝晃了晃,被攙扶起來,他胸腔劇烈起伏,而後眼下那股冒到嗓子眼的甜腥氣,怒喝一聲。
第20章 皇帝現在就像一棵被風雨壓彎了的樹,現在的每一個消息都讓他向著折斷的方向更進一步
孟二小心扶著他,眼中滿是驚慌,聞言卻也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即應是。
之後便是一番兵荒馬亂,眼瞧著皇帝都有些站不住了,那裡還顧得上其他,孟二先小心將皇帝送回去,還要惦記著不能表現出異常來,等把皇帝安頓好了,他才匆匆忙忙叫了人來,一一安排下去。
站在眼下,看著外面難得的好天氣,他心裡卻是一片陰霾。
要出大事了,孟二不安的想。
這大半年的時間,陛下寵幸好些宮女,但卻只有兩個子嗣,而這兩個子嗣中,楚芸的小產沒了,眼看著周瑤又有了,結果顯然卻被揭露可能是與人私通得來的野種。
那個從前在他心裡浮現過的疑惑再次變得清晰。
皇帝……真的能使人有孕嗎?
殿內,皇帝氣息急促,整個人都沒了力氣,他倚靠在床頭軟枕上,叫來暗衛詢問之前周瑤身邊的種種事。
暗衛知道事情的始末,不敢耽擱,早就叫來了之前盯著周瑤的人,也問出了大概,這會讓面對皇帝的問詢,深深埋下了頭,說了結果。
保護周瑤的這幾個月來,的確有幾次,暗衛因為各種原因被引走,並不能肯定沒有人進周瑤的寢室。
皇帝好不同意從漲紅褪至慘白的連臉在呼吸間再次漲紅。
「噗——」
他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吐出了一口血。
「陛下息怒,萬望保重身體啊。」暗衛大驚,立即道。
這口血吐出,皇帝心中反而沒那麼悶了,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他擺了擺手,表示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