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周瑤最先說的是這個,孟二頓了頓,然後就見周瑤笑了。
「也是,皇帝還等著用我肚子裡這個糊弄人呢。」周瑤伸手輕輕撫摸肚子,笑的譏誚。
「胡說八道。」孟二喝止。
「好,我不說就是了。」周瑤笑了笑,剛才的尖銳如曇花一現,又成了那個溫婉安靜的樣子。
「孟總管,陛下準備怎麼處置我?」她問。
孟二看著她微微,微微揚眉。
「這些周姑娘就不必操心了。」他不想再聽周瑤說那些有的沒的,冷淡的道,「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你不會想嘗試那些刑法用在你身上的感覺。」
周瑤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皇帝寬仁,在身邊伺候了他幾年的人其實並沒有機會看到過重的責罰——
包括周瑤,但見過的固然可怕,口口相傳的未知在經過人類的想像之後,也會蒙上一層恐怖的面紗。
她在很多老工人口中聽說過宮中的刑法。
再怎麼冷靜聰慧,她也在十八歲,聞言頓時有些慌張。她無論如何是不想承受那些刑罰的。比起那些,她寧願速死。
周瑤苦笑了一下,其實之前她想過自盡,但她還有家人,還有親朋,她不敢賭。
「是侍候灑掃的一個老宮人。」周瑤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說,「姓田,叫田興。」
孟二沒耽擱,一招手叫來一個內侍,讓他去找叫田興的內侍,帶回去嚴加看管,誰也不許多問多說。
皇帝要求暗衛滅口的要求還在耳邊清晰的迴響,他也不想這些常年在身邊打轉的小內侍就這樣沒了性命。
見人退下,孟二才繼續向周瑤問起始末。
她怎麼就從那個叫田興的口中知道這個消息了,若這個消息這麼好探聽,也不會迄今為止冒頭的只一個周瑤。除了她,又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既然開了口,周瑤也不會繼續隱瞞,從頭到尾如實道來。
她聰明又有眼力見,平日偶爾得閒,看到了就會去幫一把,也不圖別的,萬一什麼時候就能用上呢。所以當時看到老態必顯,彎著腰灑掃的田興摔倒在地,就順手搭了把手,眼見著小管事的過來訓斥,又借著陛下近身侍女的身份幫著說了些好話。
田興的處境自那兒之後好了很多,他是宮中的老人了,偶爾會開口說一些管事兒們的喜惡,借著這個,她得了不少便捷,這一來二去的,來往就越發親昵。
直到前段時間,見她因為遲遲不能有孕哀愁,田興酒後,猶猶豫豫的跟她說了這件事。
「他說他和先皇后身邊的孫總管是同鄉,一直在暗中往來,這個消息還是兩人一次小聚酒後,他聽說的。」周瑤一直木然的面色到這裡不由的生出了微的變化,尤記得當時的震驚。
誰能想到,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子嗣,為此和皇后生出齷齪,違背了當初誓言的皇帝,竟然不能使女子有孕!
田興知道這個消息事關重大,不管是當初先皇后還在時,還是後來皇帝奪位稱帝,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宮人敢多嘴的。
於是,這個消息他一憋就是近十年,直到遇到周瑤,看這這個視作晚輩的孩子苦悶,才借著醉意述之於口。
說完這些,周瑤的臉色已經蒼白的不成樣子,田興待她極好,她如今的行為是毫無疑問的背叛,而代價,就是他的性命。
她害了他,害了那個視作長輩的人。
孟二不為所動,冷靜而謹慎的又問了一下細節問題,然後就起身離開。
周瑤嘴唇輕動,但最後還是沉默下來。
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呢?她會落得什麼下場,會不會死,會怎麼死,都不是孟二能決定的,他救不了她,也不會救她。
她抬頭看著高高的梁,只要一根白綾,她就能將自己勒死在這裡,可……
父母兄姐們的面容再次在眼前浮現,周瑤攥緊的手扎的掌心出了血,還是低下了頭。
孟二剛一出門,外面等著的小內侍就上前,表示已經讓人去找田興了。
他嗯了一聲往前走,剛到紫宸殿,有人上來稟報,說田興已經帶回來了。
「那老東西看到我們就跑,可他也不看看,就他那老胳膊老腿,能跑到哪兒去。」小內侍譏笑了一句。
孟二知道他這麼說是想探聽消息,當即瞪了他一眼,說,「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們好,不該打聽的別打聽。」
「記住了,最近給我管好你們的耳朵,眼睛,還有嘴。」
一眾親信都是跟了孟二很多年的,見他這樣疾言厲色,當即一個激靈,一時到這件事只怕非同小可,當即全部應是。
又敲打了他們幾句,孟二抬頭看向遠處的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