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情曾經以為自己無比了解梁淮易,他只是一個重情重義,心思還算單純的少年天子。可後來他們之間生了許多齟齬,她又覺得是梁淮易辜負了他們之間的深厚情誼,他只是一個同自古以來所有君王沒什麼兩樣的人。
再到現在,賀長情又生出了很多感慨。梁淮易寧願冒著與眾臣撕破臉皮的風險也要打破舊例,調集天下之力搜尋藥草,只為替金玉奴們解毒,調養身子。
可能他是有些猜忌多疑的毛病,在他身邊誰也逃不過伴君如伴虎的惴惴不安,但他又確確實實是一個對百姓們可以一視同仁的君王。北梧有他,想來那些曾經做過錯事的梁氏先祖都可以安息了。
「二位,注意腳下。」男人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打斷了賀長情漫無邊際的思緒。
她和祝允一路走來,目之所及都是官員們步履匆匆的模樣,如今金玉奴他們的安置和生計問題百廢待興,奉天司正是最忙的時候。
就連手底下的人都忙成了找個樣子,負責奉天司一應事務的趙明棠怕是就更暈頭轉向了。
不過,某人估計是還樂在其中吧。
「小閣主,你們怎麼來得這樣晚?」趕到的時候,趙明棠還正攥著筆桿,對著眼前的一冊名錄感到為難。一見是他們,便興沖沖地找人看茶。
「怎麼樣,還適應嗎?」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趙明棠還算有點能耐。偌大一個奉天司,在他的治理下運行起來井井有條,就連下人看茶的速度都要比一般大戶人家快上不少。
趙明棠點了點頭:「能為百姓們謀福,干點真正有意義的事情,我不覺得累。倒是小閣主,當日您在聖上面前提攜下官的事情,趙某沒齒難忘。從今往後,您只要有用得著下官的地方,隨便開口。」
提攜嗎?其實也是因為趙明棠身上有值得提攜的地方,不全然是為了什麼諾言和人情。早在青州的時候,賀長情就看出了趙明棠身上的複雜之處,雖說這人心眼多如蓮蓬,但是心細如髮,也肯為百姓們謀福出頭。
至情至性之人,未必能在官場走得長遠。奸邪狡詐之人,在官場爬得愈高,愈是成了皮膚上的毒瘡。倒是趙明棠這樣的,心思重肯為自己的利益使上手段,又有著自己的堅持,他或許更能適應官場生涯。
不過,誰又能保證在面對權勢的時候,能始終堅守初心呢。
但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眼前的趙明棠,只是一個實實在在,肯為金玉奴們謀福辦實事的好官:「趙大人可別在我面前自稱下官,長情受之不起。我們今日來奉天司,就是想和你告別的。」
「告別?你們要去哪裡?莫不成是……」趙明棠想到落敗的章相現如今已經告老還鄉,原本是與眾人都無礙的,可是沈從白死在了章相手上,難道說賀長情是要追去報仇的嗎?
「小閣主,你聽趙某一句勸,都說這窮寇莫追,他們大勢已去,你又何必……」
「你想多了。」她是恨極了章祁知,可聖上已然主持了公道,那樣風光無限的人如今落魄失意,餘生都將活在百姓的嗤之以鼻和良心難安里。
或許只有這樣,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趙明棠聞言,舒出一口氣來:「那就好,那就好。不說這章祁知,那章遠安倒是個孝順的,始終對他義父不離不棄。我看他們章家,再也掀不出任何風浪了。」
是啊,沒了章家父子這樣的迂腐之人,寰宇之內處處都是清朗一片。
「天大地大,我覺得是時候出去看看了。現在閣里有清清在,金玉奴又有趙大人幫襯著,我很放心。」
金玉奴的地位低下並非是一日之寒,想要讓他們真正過上正常的生活,也並非是一日之功。
就算是有比天還大的聖旨坐鎮,可北梧大陸也多得是人的私心,在皇權無法滲透的每一個角落,或許每時每刻都在滋生著不公與壓迫。
但只要有奉天司和鳴箏閣在,掃清黑暗混沌,歸還自由,一定指日可待。
賀長情告別了趙明棠後,便同祝允還有賀夫人一道南下,中間換了馬車,改走水路。
兩岸青山不住地自身後退遠,水中既有連綿不絕的山巒倒影,也有他們一竿竹篙撐起的小小天地。
水波蕩漾的深處,不知是天然造物的光景,還是來人渲染出的詩情畫意。
賀長情靠在賀夫人懷裡昏昏欲睡,祝允在前面撐船的身影愈漸模糊:「主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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