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新這一天都在深圳進貨,晚上不回來,她這一時期賺的都是辛苦錢,所以徐長嬴這兩年早就能一個人在家過夜了,這一次也不意外。
齊楓說她媽沒告訴她具體的航班時間,徐長嬴一開始以為是晚上八九點的飛機,但是他一直躺在書房的床上看托爾斯泰看到凌晨一點半,書砸在臉上三次,還是沒等到人。
於是他就關上燈睡覺了,假裝白天齊楓說的話也是他的幻覺。
「……沒事的,我其實並不覺得意外。」
熟悉的低沉聲音響起,朦朦朧朧間,徐長嬴在一片漆黑中努力睜開一隻眼睛,看見門縫裡透著客廳的燈光。
似乎又響起了齊浩歌的聲音:「我走之前,沈局長與我們開會時點了你的名字,姓周的還主動提到了那個節目,說下個季度由你來做,誰知現在又翻臉,我真沒想到做人能這樣的!」
「這很正常,這次我沒有點他們那群人里的任何一個,這已經忤逆他們了,」徐意遠好似早有預料,與齊浩歌的語氣截然相反。
「你這十年就耗在這姓周的身上了,要是換個台長,早就是另一派人生際遇,」齊浩歌似乎在抽悶煙,三秒後,他才壓著嗓子輕聲道:「我聽說,不是年底就是明年,調令就下來了,他應該要被換了。」
「浩歌,我本來就沒有回來獲得嘉獎的打算,我已經習慣了這個社會環境,不如說,」徐意遠輕輕笑了一聲,「這樣的處境能讓我時刻保持清醒,挺好的。」
後來兩個大人似乎又低聲聊了一段,但徐長嬴已經聽不見了,他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困,眼皮像是被千斤頂壓著,什麼都記不得了,只是聽到了關燈的聲音,以及好幾聲開關門的聲音。
送完同事,徐意遠想要看一下兒子,結果沒在次臥找到人,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嘎吱一聲,推開了書房的門,在行軍床上找到了小鬼。
徐長嬴對此毫無察覺,他只是半夢半醒里感覺誰把房間裡的空調關了,接著氣溫開始快速攀升,然後就是一股濃烈的,熟悉的,好像上輩子就聞過的香味忽然涌了出來。
「小嬴,你怎麼發燒了?」
又睡了一會兒,徐長嬴感覺自己被扶了起來,但他好像沒有骨頭了一樣,怎麼用勁都控制不了身體,並且居然連眼皮都睜不開。
還是那股香水味,熏得他頭昏腦漲,就像是溺水一樣喘不上氣,沒一會兒他感覺自己靠在大人的懷裡,胳肢窩裡被塞進了水銀體溫計,沒一會兒又被抽了出去。
坐在床邊的人似乎是看了一眼體溫計,發現體溫高的不像話,立刻就將徐長嬴抱了起來,語氣里是藏不住的焦急,「爸爸現在帶你去醫院,小嬴你醒一下好不好?」
靠在父親脖子裡的徐長嬴終於睜開了眼睛,他這時才發現天早就亮了,熟悉的書房裡明亮又悶熱,徐意遠還在問他話,但他被燒得口乾舌燥,嗓子生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幸好,就在這一天,不放心小孩一人在家所以有清晨趕回家習慣的葉新女士及時趕到了。
門把手被轉動,葉新左手挎著包,右手拎著才買的早飯,剛踏進門的同時,穿戴整齊的徐意遠正抱著徐長嬴就要衝出去。
「老天爺,」站在玄關處的葉新被洶湧的晚香玉香味給熏得眼前一黑,扶著牆才沒有一屁股坐地上,她一臉懵逼道:「怎麼家裡都是我的信息素,不對,為什麼會有我的信息素——」
話說到一半,葉新終於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面前男人懷裡軟趴趴的兒子,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微微瞪大了雙眼。
「不會吧。」
教科書上雖然寫著優性alpha由於在第二性別的基因表徵上更為強大,所以經常存在晚於普通人群分化的情況,但徐長嬴是一個例外。
他比那一年官方定下的集體分化時間還早了兩個月,在醫院物理降溫了三天,就迎來了優性alpha的人生。
沒什麼親人的omega的葉新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生出一個優性alpha小孩,第二性別管理部門的員工在登記時不停對她說恭喜和羨慕,她也不知道有什麼特別高興的——畢竟是不是A級,她和徐意遠都是小孩唯一的親人。
一個「性別」,能夠在多大程度改變一個人的人生呢。
她隔著玻璃窗一邊望著裡面躺著的徐長嬴,一邊笑著對站在門旁的徐意遠這麼說著,但是那一刻徐意遠卻沒有笑。
面容俊朗的男人只是靜靜望著睡著的孩子,眼中浮現了葉新看不懂的神情。
三天後,葉新就明白了徐意遠在那一刻在想什麼。
那一天上午,有人突然準確找到了徐長嬴病房,要求與孩子和葉新見一面,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是徐長嬴名義上的爺爺。
徐意遠的親生alpha父親,著名的書法家,徐敏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