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眼睛滴溜溜地轉溜一圈,砸吧砸吧嘴,忍住了嘴角的弧度,矜持地接過,又準備冷聲說些什麼時,牧熠瞅準時機,把另一件見面禮送了上來。
老爺子大概看出來了是什麼,這下嘴角的笑徹底止不住了,他把東西拆出來,只見是兩個鎏金蓋琺瑯盒身的圍棋盒。
「聽阿易說,您最近又重拾了對圍棋的熱愛,想著您大概還沒有一副趁手的棋具,備了一套掐絲琺瑯纏枝蓮紋的物件給您。」牧熠又在一旁適時地這麼解釋著。
「清代的那套?倒是有心了。」
林老爺子點點頭,頗有些愛不釋手,又反應過來,佯裝生氣責備林楚易道:「你個小皮孩兒,胳膊肘往外拐,給人通風報信呢。」
林楚易朝小老頭兒做了個鬼臉,往奶奶身後躲去。
見著林老爺子大有追上步前去的趨勢,牧熠收到了來自林楚易的求助眼神,悶聲笑了笑,又站了出來,擋住老人的去路。
牧熠把手裡另一個精緻的首飾盒遞給奶奶:「這是我前幾個月拍下來的,當時就覺得跟您的一副耳飾很搭配,今天終於找到機會送給您了。」
怕被拒絕,牧熠補充了一句:「沒有特別貴重,您放心收著。」
這是一隻帝王紫翡翠打造的手鐲,紫色濃郁、飽滿通透,林奶奶接過來,心下歡喜,但是卻又知道這「沒有特別貴重」肯定是在瞎說。
作為家裡養了不少翡翠的人來說,手上這隻品相難得一見的鐲子必定不少於八位數,林奶奶猶豫了一瞬,抵擋不住林楚易在一邊磨耳根子,她便不推脫,收下了來。
對此一旁的老頭兒嘟嘟囔囔了些類似「拍馬屁」「不安好心」之類沒有實質意義的話,不過沒有人搭理就是。
把見面禮送到了林老爺子心坎上去之後,牧熠這次上門的待遇稍微好了些,少了許多來自林爺爺的陰陽怪氣,一家人難得和諧地圍坐在一塊兒,而用完餐後便四下散開來。
趁著這個空擋,林老爺子走到牧熠面前,咳嗽一聲引起他注意力,這才說:「你來,跟我上書房去殺一盤棋。」
這是要跟他單獨談話了,牧熠識趣,斂眉跟上。
壓上木質台階,牧熠跟著林老爺子的步伐到了書房。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處宅子,但牧熠踏進這書房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書房算是林爺爺的私人空間,不輕易邀請外人進來,更不用說他看不順眼的牧熠。
牧熠克制著環視一圈這裡。書房變化不大,還是如曾經記憶里一般的布局,只是那邊的棋盤上已經備好了棋子,兩邊棋盤布置那對自己剛剛送出的鎏金琺瑯棋盒。
見到這兒,牧熠心下鬆了口氣,知道這趟估計不是來挑自己刺兒的。
那邊林老爺子卻並不著急,把那金貴的母樹紅茶葉拆了開,給兩人各自沏了一杯,這才指著一旁棋盤邊的蒲團,正色道:「坐。」
好似真要準備認真下棋的模樣,牧熠琢磨不透對方的用意。
便也屏息凝神,開始專注於棋盤,自己也有事要找老爺子商量,還是等對方先開口為好。
果然,半晌,隨著又一枚棋子的落下,老爺子開了口:「你們倆是怎麼打算的?或者說,你是怎麼打算的?」
牧熠落子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抬眼望向林老爺子。
既然問到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認真地回答:「我是想過段時間再求一次婚的,這次來也是想跟您商量這件事。」
「想做什麼就去吧,孩子,我希望你們倆要好好的。」林老爺子緩緩點頭,說了這樣的話。
這是顯然的支持意味,牧熠訝然,才驚覺棋盤對面老人帶上了些歲月流逝過該有的疲態。
——好似這未見的一年多里,他忽而被抽乾了身體裡大半的精神力一般。
其實這著實有些奇怪,因為林老爺子其實年齡不過花甲,再加上他跟年輕人相處得多,心態樂觀且積極,一直是精神矍鑠的代名詞。
發生了什麼?牧熠隱隱約約覺得接下來要聽到的事情會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林楚易這孩子,命不太好。」果然,老人嘆了一口氣,開啟了他的話匣子。
這話說得有些刺耳,牧熠蹙了蹙眉,他坐直了些,擺出了認真聽講的姿勢。
「生下來沒幾天就被他爸媽丟給我跟我老伴兒,那時候才那麼大一點。」
林老爺子比劃了一下,又繼續道:
「我當時對於養小孩很抗拒的,就怕又養了一個他爸那樣子的白眼狼。但是小孩子又有什麼錯呢?什麼都不懂,又那麼乖那麼漂亮,只會看著你傻笑,咬咬牙,我們也就答應了。」
「他爸媽之前的事情,林楚易跟你說過嗎?」老爺子說到這裡,問了一句。
牧熠點點頭,他大概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