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蕪菁回身,後面卻只有無底的黑,什麼都看不見。
仍是死寂。
齊蕪菁轉過燈籠,光照的瞬間,他對著跟前一張慘白的臉露出笑意。
燈籠驟然熄滅,鐵鏈被拽得叮噹響,血味兒飄過來的瞬間,齊蕪菁聽到對方聲音沙啞道:「月黑風高的,來幹嗎?」
「我師兄掉了只耳朵,有些著急。」齊蕪菁踩爛燈籠,抽出木棍:「我來幫他找找」
桑青疑道:「不找我嗎?」
齊蕪菁「哦?」了聲,在黑暗裡瞧著對方的眼睛:「原來需要找嗎?」
桑青的鼻子皺了下,忽然問:「你在吹口哨嗎?」
「原來喚狗要吹口哨嗎?」齊蕪菁用木棍抵住對方的小腹,阻止對方繼續聞,「那太可惜了,我這個人安靜得很,走路都靜悄悄的。」
——啪、啪。
他每說一個字,就輕輕踩腳,鞋底踩在桑青的腳背上,幾乎漏不出什麼聲音,但他每說一個字,桑青的呼吸就加重一分。
桑青道:「……我才不是奴,少君,我都沒有籠子。」
「你想告訴我,籠子關不住你。金的、鐵的,你一咬就爛了對不對?」齊蕪菁笑起來,好像被狗鼻子嗅得有些發癢了,「他們說你很不聽話,是嗎?」
「是嗎?是的。」桑青壓著呼吸,目光兇狠,「問我吧,繼續問。你問我的時候,很好聽。」
話音剛落,桑青逼近的臉卻被驟然拉遠。
鏈子「嘩啦啦」響起來,桑青猛地後仰,轟然摔在地上!他四肢都被掛上粗重的鎖鏈,脖子上的咒鏈發出幽幽紅光,仿佛被燒紅的烙鐵。
桑青不顧窒息,抬起腰,鼻尖前忽然「噌」地出現一團火,他首先便瞧見了少君眼尾的紅淚痣,因為這顆鮮妍的血點,他止住了動作。
「兇悍有什麼用?」齊蕪菁燃起符紙,將光照在桑青臉上,「我說你是個蠢貨。敢離我那麼近,卻不敢將刀刃對準我。」齊蕪菁蹲身,用木棍挑起鏈子,「我教你,要是我,反正爛命一條,死就死了,不如拉一個墊背的。」
紅鏈之上,金色咒文流動,環繞著桑青的脖子,仿佛很燙很痛,逼得桑青頸側爆起青筋,喘息不止。
他狠笑道:「……少君怎麼知道,我當時沒有想要直接咬斷你的脖子?」
「我現在知道了,想做卻做不成,更加廢物不是麼。」齊蕪菁舔到虎牙,嘴裡仿佛已經有了血味,「你遺憾嗎?我很遺憾啊,像你這種兇殘的敗類,當狗為奴有什麼意思,不如做頭獅子。」他輕聲慫恿道,「誰命令你,你就咬死誰,」
桑青盯著他的眼下:「像方才那樣麼?」
「耳朵掉了能撿回來,脖子斷了就很難辦了。」齊蕪菁拍拍他的臉,偏頭露出脖頸,以近乎輕蔑地語氣道,「起來,咬死我。」
這五個字很輕,像游蛇一般爬上咒鏈,再緩緩纏上桑青的脖子。
桑青感受到側頸一陣輕咬般的痛癢,觸感逐漸蜿蜒。他凝視著齊蕪菁的笑,那笑十分狡猾,猶如實質,擦紅了齊蕪菁的淚痣,又順著語氣刮上自己的側頸。
狗啊……狗。
起來。
起來。
咬我。
汪。
桑青驟然起身,卻被鏈子拉回地上。四面石壁上的金色咒文忽然亮起來,將陰影從桑青的臉上蛻去,露出一張十足兇狠卻英俊出眾的臉。
「你說得對,我蠢透了,我當時就該殺了你,而不是讓你鑽了空子,給我畫上刺青,這樣說你開心了嗎?嗯?」桑青的犬牙停在齊蕪菁脖頸處,想咬卻再難以近身半厘!
緊那羅門的烙印果真厲害!哪怕他心中再不服馴,身體也斷難做出傷害主人的行為。
混帳。
桑青難以抑制喘息,他笑得有些狠,耳語道:「……少君,你的詛咒讓我有點疼了。」
咒文照亮整個牢籠,無數雙眼睛靜靜地盯著這邊。
齊蕪菁仰頭拉開距離,哈哈笑道:「傻子,身處虎穴中怎麼敢露怯。你瞧,你一疼,所有老虎都在滴涎水。」
桑青喉間發緊,那道咒鏈勒著他,讓他難以察覺地磨著犬牙。
「這些眼神很噁心。」齊蕪菁沒半點懼色,「我再教你,誰不敬你,你便拿刀砍爛他們的膝蓋骨,要他們永遠跪著。」齊蕪菁瞳色深得可怕,笑意落在其間也變得不倫不類,「最後一件事,敗類深陷囹圄,如今誰給你遞刀呢?」
「……你。」桑青啞聲道,「是你。」
齊蕪菁起身,睥睨道:「可是你敬我麼?」
桑青道:「鬆開我。」
齊蕪菁說:「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