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低柔,像是在哄。
魏洛厲聲道:「說話!你們在幹什麼?!」
齊蕪菁沒了力氣,啞聲道:「……沒有。」
桑青倏忽拿走了笏板,困惑道:「沒有麼?那我們剛剛……」
齊蕪菁將狗鏈扯過來,他翻身想要教訓,卻抵在桑青的額前,睏倦地說:「你乖……」
這兩個字仿佛敕令,令桑青切斷了通訊,將笏板扔開。他的果斷令齊蕪菁膽顫,少君撩起沉重的眼皮,和桑青近在咫尺的目光相對。
「我乖了。」桑青道,「會有獎勵麼?」
齊蕪菁眼尾淚漬未消,露出點笑。
「我們可以一起死麼……」桑青的神色專注,「我是誰?」
齊蕪菁挑著笑,還是那句話:「桑青,桑宛雙啊……」
桑青道:「不對。」
他目光堅定,好像一定要讓少君說出個滿意的答案。
「別無理取鬧了,」齊蕪菁困得不行,「當狗還當上癮了。」
「和瘋狗講什麼道理,」桑青忽然扣住少君的手腕,兇猛的占有欲里全是累累傷痕,他輕聲呢喃,「對我說我是你的。」
*
齊蕪菁一覺睡到夜裡。
夢裡並不安穩,可少見地,這次夢裡的人竟不是三千界,而是桑青。
迷濛間,齊蕪菁似乎聽到桑青問他:為什麼總那麼偏袒魏清靈?
其實算不上偏袒。
因為魏清靈是陳佩蘭敬重之人,他不可以冒犯,也不可以猜忌,可他終究不是陳佩蘭,因此又不能太僭越,要保持一定的疏離。
醒來之時,屋子已被收拾妥帖,被子也蓋得很規整。少君翻過身,盯著上方,放空地想:救命,累暈了。
他又在床上呆呆地坐了會兒,腦子一片空白,壓根想不起來魏洛說了什麼。
齊蕪菁:「……」
他搖晃小狗鏈,過了好一會兒,桑青才提著食盒從外面進來。齊蕪菁正在走神,他看向桑青,欲言又止,須臾後才蹦出個:「宛雙君真是好精力。」
桑青將菜擺了一桌,欣然道:「多謝誇獎。」
齊蕪菁搭了件衣裳,坐到桌前,桌上六道菜,就有兩樣是他最不喜歡吃的。少君不想拂人心意,只挑揀著剩下四道吃:「白日裡,魏清靈說什麼了?」
「這才多久,」桑青夾了點青菜,「少君貴人多忘事。」
齊蕪菁咬著筷子:「怪我?」
桑青笑了下,他知道齊蕪菁想聽什麼:「嬰塔脫落後九日成熟,化作成人,裡面沒有真人的魂魄,只徒有一副空殼。」末了,他強調道,「觀南宗魏洛魏清靈親口說的。」
「哦。」齊蕪菁小口咀嚼,「我其實也沒懷疑你說假話。」
桑青不語,端了杯酒要喝。齊蕪菁如臨大敵,趕緊護緊自己的杯子。他道:「那這就說不通了。」
「想要說通很簡單,」桑青淡然道,「你依舊不覺得魏清靈在撒謊?」
齊蕪菁不想扯這個事兒:「可他撒謊有什麼好處呢?屈家只是做普通商賈生意的,他身為觀南宗的門生,難道圖財麼?」
「撒謊不一定非得得到什麼好處,也能免於失去什麼。」桑青很快吃完,擱下碗筷瞧他,「鎮鬼塔倒,出逃的邪祟已被全部捉回,宗門其他弟子曾幫忙清點過,這個應該做不了假。」
齊蕪菁細嚼慢咽,思索道:「你的意思,化成『嬰塔』的屈大,是另外被造出來的?不吃了,我們現在就去屈家看看。」
桑青卻看向窗外:「不必去屈家,他在刀鋪。正好,你的刀好了。」
*
齊蕪菁在路上聽說了個大致。
兩刻鐘前,屈大忽然從屈家破門而出,直奔白虎和鴉濁的刀鋪。他行為慌亂,一路上撞了不少行人,大伙兒早聽說他死了,沒想到卻在大半夜撞鬼!一時間人仰馬翻,鬧了不小的動靜。
二人趕到之時,屈大正木愣愣地坐在屋內,神情茫然,只會重複機械地喊「小曲兒、小雙」。白虎和鴉濁分別站在他前面,興許也是覺得青天見鬼,悚然無比,正一言不發得和他乾瞪眼。
齊蕪菁走到屈大跟前,觀察幾許。面前這人長得同屈兄一樣不假,但目光卻很陌生,好像沒見過齊蕪菁一樣。
「屈兄,我們見過,」齊蕪菁道,「你若記起我是誰,我便帶你去見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