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事不關己道:「全死了。」
齊蕪菁別嘴:「那你這滴淚?」
桑青道:「哭悲,鱷魚淚。」
「啊……太爛了!」齊蕪菁道,「我再提醒你一遍,你可千萬不要出去做文章,丟的是我的面子!」
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之時,有個裹黑袍拄拐杖的人逐漸靠近。那人行動緩慢,像是每一步都很猶豫似的。
忽然,他踩中沙坑,一條腿驟然陷了進去。
那邊「嘭」的聲響動,令齊蕪菁忽然警覺,他立馬拔刀:「誰在那兒?」
那人正在笨拙地拔腿,仿佛光是這一動作,就足以令他氣竭。此刻聽到齊蕪菁的聲音,更是嚇得渾身發軟,跌倒在沙坑裡。
齊蕪菁狐疑地走近。
那人遮遮掩掩,趕緊低下頭。
「大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看人幽會。」少君毫不客氣,蹲下身將刀架在他脖子上,「抖這麼厲害?頭轉過來。」
那人聞言,執拗地擰著脖子,渾身都嚇得發抖。除了打扮詭異,絲毫不見威脅。
「少君問話,」齊蕪菁刀尖上移,挑過他的下巴,「快點——」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滿面都是眼淚,戰戰兢兢地仰面瞧著他。
這張臉,竟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一瞬間,齊蕪菁腦中閃過無數疑問,陳佩蘭不是死了麼?他分明奪了陳佩蘭的身體?我總不能是假的吧?
連桑青都詫異了一瞬。
但很快,齊蕪菁定下心來,捏高對面的下巴。他左右打量,眼睛發亮,甚至還有些惡劣地亢奮:「做得挺逼真。」
嬰塔還是傀儡?
他和面前的人雖然都長著陳佩蘭的臉,但氣質卻截然相反。「陳佩蘭」似乎被嚇破了膽,被齊蕪菁捏著下巴也不敢反抗:「我是你……」
齊蕪菁道:「這麼巧?」
「陳佩蘭」道:「我知道你會來,我一直……在等你。」
齊蕪菁將人從沙坑中拉了出來,他發現這人輕得可怕。
桑青無可奈何地坐在沙子裡,對面兒是兩個少君,其中一個溫順柔弱,另一個腰杆挺得筆直,神采奕奕。
齊蕪菁的睏倦一掃而空,他很有精神:「我是假的,他是真的。」
桑青:「……」
齊蕪菁玩得沒趣,他支著腦袋,仔細打量「陳佩蘭」:「小狗,高階真皮傀儡該用什麼方法試?」
還未等桑青答話,「陳佩蘭」柔聲道:「我不是傀儡。」
齊蕪菁道:「那你就是嬰塔。」
「陳佩蘭」略一思索:「算是。」
齊蕪菁納悶道:「可你太真了,我見過嬰塔,甚至見過有魂魄的嬰塔,像個木頭,不會思考。」
「陳佩蘭」搖搖頭道:「我不懂,但我一直在等你來,從你進觀南宗開始,我就在偷偷看你。我走得慢,後面又聽到你去了落霞處,又一路跟了過來。」
因為「看」這個字,桑青終於來了點興趣,他微微俯身,聽見齊蕪菁問:「你想殺了我,取而代之麼?」
「陳佩蘭」搖搖頭:「我想讓你,殺了魏清靈。」
齊蕪菁道:「抱歉,你再說一遍。」
「我想讓你殺了魏清靈。」「陳佩蘭」說話很柔和,他道,「如果可以的話,也請殺了我。」
齊蕪菁沉思:「我以為你是讓我來救你。」
「陳佩蘭」搖搖頭:「『救我』之法,只有『殺我』。我體內有你的一縷魂魄,該還給你,還給你,便是還給我,救你,即是救我。」
夜已深,荒漠之中的氣溫驟冷,「陳佩蘭」雖為嬰塔,卻能感知到恐懼和冷意,齊蕪菁起身,將自己的外裳給他披上,剛坐回來,自己肩上便一沉。
桑青將自己的外裳給了他。
「陳佩蘭」說:「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齊蕪菁道,「沒什麼,你繼續講,魏清靈做什麼了?你很害怕他麼?」
一提到魏清靈,「陳佩蘭」便死死攥著手中的拐杖,忍不住瑟縮:「我便是他親手造出來的。六年前,他偷了你的魂魄,做成了我,將我當成你養在身邊。拿我的身體行床笫之歡,還同我拜了堂。」
齊蕪菁並未多驚訝,他早就察覺了端倪:「他腦子果真有病。」
「啊……」桑青眯起眼睛,有點沒耐心聽了,隨口一說,「殺了吧。」
「別急。」齊蕪菁摁住他,安撫道,「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