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許歲傾還沒下課,老師在台上講西方古典繪畫史,她聽得入神。
旁邊Erin始終低垂著腦袋,兩隻手捧著手機放在腿上,指尖觸碰屏幕,發出打字時的滴滴聲音。
過了好一陣頭都沒抬起來,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
至於老師講了什麼,根本就沒在聽。
動靜其實很小,但許歲傾坐得近,加上這幾年失語說不出話,所以聽覺會比普通人要稍微靈敏一些。
她忍不住轉過去看了眼,Erin正盯著微信的聊天對話框裡。
正中間上方兩個字,陸禹。
而之所以打字的聲音斷斷續續,是因為Erin連一條都沒發過去。
打了刪,刪了又繼續打,如此循環往復。
許歲傾心裡驀地一沉,想起昨天在校門口,Erin對著自己介紹,說陸禹是她男朋友。
吃飯的時候,對這人的欣賞和愛慕藏都藏不住。
好幾次都想直接告訴Erin,陸禹接近她別有用心。
可打好的腹稿還沒到嘴邊,就被那副天真嚮往的模樣堵了回去。
實在是,不想讓自己在這裡唯一的好朋友傷心。
許歲傾默默地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後繼續專心地聽課。
但腦子裡始終縈繞著,陸禹對自己的質問。
下午的專業課練習油畫,她勾完線,左手拿著調色板,右手用尼龍畫筆沾了點淺藍色的顏料抹勻。
正準備上色的時候,收到了Erin發來的邀請。
【歲歲,你晚上有沒有安排?要沒有的話陪我去陸禹的酒吧坐會兒吧!】
許歲傾眉頭蹙了下,腦子飛速旋轉,思索著該如何拒絕。
最後乾脆編了個理由,說自己頭暈鼻塞,有感冒的先兆,怕傳染出去。
除去昨天晚上提前告知過,這些天都是季斯晏親自來接。
從校門口出來,許歲傾獨自走了一小段路,往身後望了望才坐進顯眼的勞斯萊斯幻影里。
司機啟動車子匯入車流,季斯晏便問,「晚上想吃點什麼?」
剛坐上車幾秒,他明顯地察覺,許歲傾狀態依然不對。
往常哪怕不笑,但表情依然是放鬆的。
可這回很沉默,只是雙手握在一起,不敢和自己對視。
所以當看見許歲傾搖頭,季斯晏故意裝作不懂,主動提議,「去吃你喜歡的甜點,怎麼樣?」
扣著的手指蜷了蜷,內心被不安侵襲。
終於開了口,言語間都是拒絕,「我沒……胃口……」
季斯晏黯然地勾了勾唇角,沒有半分責備,只是溫柔地說,「那就先回去。」
到了莊園,許歲傾換好鞋就要往樓上走。
手腕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圈住,又被迫停下腳步。
季斯晏站在關上的門後,凝視著有些發白的臉。
縫隙中轉進來的月色灑在兩人身上,披上淡淡的朦朧光影。
女孩唇緊抿著,低頭不語。
他抬起手背摸了摸光潔的額頭,問道,「不舒服嗎?」
許歲傾搖了搖頭否認。
轉身要走,腕間的大手卻沒鬆開,聲音壓低,「為什麼不喜歡說話了?」
季斯晏音色淡然,卻透著股極具壓迫感的氣勢,不容置喙。
許歲傾乍然警醒,雖說他現在態度溫和,但畢竟身份擺在那兒,自己這些舉動似乎過於任性。
可腦子裡亂作一團,理不清楚,只想困在小小的蝸牛殼裡。
最好的理由,就是裝病。
她眨了眨眼睛,聲音都在顫抖著發虛,「有點……頭暈……」
同時間,有電話打進來,斜背在肩上的書包開始振動。
許歲傾找到機會,借著接電話的理由,掙脫了季斯晏的手。
轉身打開書包,看著來電顯示皺了皺眉。
乾脆摁下關機,假裝電話被主動掛斷,又放了回去。
最後回頭衝著季斯晏彎了彎唇,指著客房的方向比了個手語。
這是想要睡覺的意思。
TempleBar里,鋪滿整座城市的夜幕將蟄伏的喧鬧引入。
這會兒時間不算晚,所以人並不多。
但Erin早就盼著,糾結到下午才鼓起勇氣,給陸禹編輯好信息發過去。
想約吃飯,他說沒時間,晚上會在酒吧,可以過去坐坐。
一放學就迫不及待,又怕陸禹覺得自己太著急,還特意在附近咖啡店消磨時間等了等。
這會兒終於見到人,Erin按耐不住地興奮,走到吧檯前正對著他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