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寧低頭不語,其實推脫有事不去是假,她只是不想和這樣身份的人有太多交集。
「原本還想體驗一下校園生活的,畢竟我沒上過大學......」
沈宴寧錯愕地看著他。
「嘖,高材生不會看不上我這個沒上過大學的吧?」他說話的時候總愛笑,一笑就開始咳嗽。
像戲文里那種常年纏綿病榻的富家少爺。
於是那個下午,沈宴寧動了惻隱之心,陪著他從京大東校區逛到西校區,甚至連小吃街上的各個攤位都不遺餘力地介紹了一遍。
逛完他親自把她送回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對面西山上的燈塔像跳躍的螢火,草叢裡蟲鳴不斷。沈宴寧站在宿舍樓前,猶豫很久,終是出聲詢問:「你今天還滿意嗎?」
她站在昏暗裡,頭頂那盞路燈還沒亮,可她的眼底在發光。
問完,沈宴寧就開始後悔了。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後悔,更為心裡升起的莫名情緒後悔。
她有些心虛,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孟見清看著面前的女孩子。她模樣生得秀氣,尤其是眼睛,讓人無端想起江南煙雨。
他低頭笑了一下,「那下次要不要一起吃飯?」
那是他們的第三次相遇,沈宴寧並未給出明確回答,只是隨著那輛黑車在視線里慢慢消失,鬼使神差地跟著跑出去。
空蕩的道路上只有她的身影。那一刻,她像是一個迫切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路跑到校門口的保衛處。
終於,在那本社會車輛出入登記簿上找到了他的名字——
孟見清。
踏著黑夜即將到來的朦朧,那個黃昏,沈宴寧一頭栽進命運里,仿若跌落深淵。
他們的相遇分不清是偶然還是刻意,只是等沈宴寧反應過來時,她的生活里便多出了個闊綽的飯友,以及和孟見清之間形成的一種默契的飯搭子關係。
但與他想要一個活躍氣氛的飯搭子不同,沈宴寧對這種關係的進一步親密始終保持著現實與夢境的清醒認知。
當然這種認知時常會被孟見清一句話混淆掉。
除此之外,她的生活依舊照常進行。
七月中旬,沈宴寧的暑期實習正式開始。
公司是一家剛成立的文化公司,創始人是梁又安的學生。因為處於起步階段,公司急需用人,沈宴寧面試完的當天就收到了入職邀請。公司規模不大,主要做圖書出版,她所在的組負責外文翻譯加文字審核。
整個公司都是年輕人,氛圍相對輕鬆,再加上沈宴寧是新來的,組裡同事都很照顧她,一天下來,工作也不算太繁忙。
五點,準時下班打卡。
沈宴寧剛走出公司大樓,手心就傳來一串震動,孟見清的電話突兀地進來了,問:「在哪兒?」
他們之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孟見清來找她,而且每次都是興致來了就過來一趟,也不在乎她到底在不在學校亦或者能不能找到。他好像從來都不在意結局會如何,反而熱衷於尋找這種當下的樂趣。
有一次沈宴寧忍不住問他原因,他就說他不太擅長用這些年輕人的玩意兒。說著說著還會調著笑問她,你們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歡時髦的?
沈宴寧心中腹誹:這哪輪得到我說喜歡啊。
但到底沒敢說真話,挑了句他愛聽的說:「也不全都是。」
每每這個時候,孟見清就會屈尊降貴替她剝一隻時下新鮮的醉蟹。
沈宴寧回過神,捏著手機說:「老師介紹了一份實習,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對方對她實習的事並不驚訝也不好奇,只說:「結束了嗎?」
沈宴寧猶豫了會兒,無聲點頭,「剛結束。」
「可巧,你抬頭。」
*
沈宴寧走至對面的咖啡廳,敲了敲角落裡的那扇櫥窗,驚喜地沖裡面的人笑。
她穿了件淺紫色的束腰長裙,裙擺微微盪起一層弧度,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柔成一條線,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麼。
孟見清無端笑起來,指了指門,示意她可以進來。
沈宴寧進屋,在他對面坐下,問:「你怎麼在這?」
孟見清倒了一杯大紅袍移到她面前,不緊不慢地說:「朋友新店開張,過來捧個場。」
他的那些朋友非富即貴,幾百萬的錢打水飄也不心疼,區區投資一個咖啡館也不足為奇。
沈宴寧捧著茶杯點了點頭。
「晚上想吃什麼?」他問。
她下意識回:「都可以。」
「別介啊。」孟見清發現這姑娘看著文文靜靜,挺好說話,實際上是個難伺候的主,想起上回她海鮮過敏差點進醫院的事,說:「現在還早,你好好想想,還能有什麼事比吃飯還要緊。」
臨了,他又加一句:「你只管點你想吃的,甭管我,我這人好伺候的很。」